第31章 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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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個青壯,搬那些物資工具,不過是兩三趟的事情。
    東西很快在車上裝好,彭援朝去找馬棚的主人結賬,然後催促眾人上車,各自裹緊棉衣棉褲,雙手攏在袖口,擠著坐在車鬥子裏。
    周景明見金旺也已經將那些骨頭殘渣吃完,迎麵走了過去,準備領著它上車。
    見周景明過來,金旺開始輕輕地搖晃蓬鬆的尾巴,並對著他嗅聞,不再像之前那般警惕,開始熟悉新主人。
    周景明站著讓它嗅聞一會兒,這才解下繩索,隨著牽拉,金旺也不再抗拒,溫良馴服地跟著他來到車邊,被抱上車子。
    他上車後,挨著武陽坐下,將金旺也摟到自己麵前:“阿達西,還要麻煩你開著車子往街上去一趟,我還要買點糧食!”
    “可以!”
    王佑平應了一聲,拿著短柄搖把,按著減壓,對著車頭用短柄一陣搖晃,越搖越快,鬆開減壓,扯出搖柄,機頭噴出一團團黑煙,發動起來,接著,他跳上車,放好搖把,開著突突突的拖拉機往街麵上方向走。
    等到了糧油商店,拖拉機停下,周景明跳下車,將金旺交給武陽看著,朝著糧油店走去。
    彭援朝也跟著下車,隨著周景明鑽進糧油店。
    周景明正在問糧價,被告知,玉米麵兩毛五一公斤,要糧票。
    自從改革開放,土地到戶以後,買賣糧食之類所需的票證,作用已經不斷弱化,幾年下來,很多地方,不用票證,也能用錢買到。
    隻是,周景明跟店家商量,卻始終不答應,非要糧票不可,一時間,周景明也沒那麽些糧票,又懶得找人兌換折騰,選擇到街麵上去看看。
    在他記憶中,不少地方,都有農戶會帶著自家糧食來售賣,形成黑市。
    事實上,在北疆這邊,這方麵的事情管控得並不嚴格,所以,在街麵上就能看到。
    冬季不少牧民需要糧食飼喂牲口,要的量往往比較大,要是用票證卡著,不知道會造成多大損失。
    當然,政府也會發放糧食對牧民進行補助。
    他很快在街邊選中一個黑瘦漢民賣的苞米麵,一問價格,得知是三毛錢一公斤,買上五十公斤,也不過就比糧油商店的高了兩塊五毛錢而已。
    周景明不想耽擱時間,決定將這漢民的兩淺袋糧食都給買下,一稱,有六十三公斤多一點點。
    算好錢,十九塊,彭援朝搶著支付,被周景明給攔下:“我自己養的狗,我自己喂,這錢還是我自己來。”
    “兄弟,這就有點見外了,在山裏邊見著野狗的時候,我跟你說你要養狗自己買口糧,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再說了,狗帶進山裏看著營地,也是為大家……咱們誰跟誰啊,你說是不是,這點小錢,我舍得花,也願意花!”
    彭援朝多少有了些討好意思。
    周景明知道,這是他見識了自己在山裏邊展現了找金能耐的緣故,但有些事情,他還是覺得需要堅持。
    再者,舍得花四十塊錢領著武陽吃喝一頓,舍得花二十塊錢托人要狗,他又怎會在乎這十九塊的狗糧錢。
    “還是我自己來,金旺帶進山裏,隻屬於我,我不想以後有任何人打它的主意!”
    周景明堅持自己的想法,從自己懷裏掏了十九塊錢遞給那北疆漢民。
    臨時聚集的隊伍,在山裏待上幾個月就散,來年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
    要是在山裏出了狀況,比如糧食出了問題,一個個缺吃少喝的,要是打金旺的主意,可就不好說話了。
    彭援朝見狀,咂咂嘴,揭下捂耳帽,撓撓頭,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幫周景明扛了一袋糧食,往回走。
    路過一家診所的時候,周景明將他叫住:“差點忘了這事兒……山裏邊忽冷忽熱的,天氣變化多端,頭疼腦熱的事情常有,受傷的情況也多,你要是還有閑錢,多備些藥、繃帶之類的東西帶進山裏,肯定有用,這才是正事兒。”
    “這倒是……”
    彭援朝想了想,放下糧食袋子,往診所裏邊進去一趟,沒多長時間,帶了些藥出來,無外乎就是些退燒藥、消炎藥、感冒藥、頭痛粉、紅藥水和一些包紮物品。
    兩人將東西扛到車邊裝上,上車後,拖拉機發出沉悶的轟鳴,正式離開鐵買克,朝著山裏進發。
    那些物資,加上十個百多斤的漢子,至少兩噸的份量,拖拉機也沒有空車時那般輕鬆。
    即使如此,那也是一路帶風。
    手扶拖拉機的力量,一向是個謎。
    別的機器冒黑煙,可能是要壞了,可手扶拖拉機冒黑煙,那隻是剛開始發力,翻山越嶺走山道,還是它靠譜。
    雖然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卻似沒有溫度一般,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像小刀一樣。
    眾人擠坐在晃晃悠悠的車鬥子裏,縮著脖子抄著袖,不停地流鼻涕,不多時,臉色都跟著變得鐵青,一個個又把卷起來的被褥拿出來裹著。
    天黑了好一陣,路程估計才走了三分之一。
    頭頂清冷的月光,眾人喝著冷風,吃了幹糧,還是覺得有些受不住,夜裏下霜,那透骨的寒意更甚。
    就連裹著軍大衣和被褥的周景明,都覺得有些夠受。
    彭援朝拿出酒壺,讓幾人傳著喝上幾口,驅驅寒氣。
    又走了一陣,開拖拉機的青年突然一個急刹,將車子停下來。
    這一腳踩得猛,拖拉機直接熄火。
    坐在車上跟著搖晃了一路,擠在一起有些昏昏欲睡的眾人,有幾個腦袋相互撞得哎喲直叫喚。
    周景明正準備詢問是什麽情況時,就見清冷的月光下,一個巨大的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山道一側的荒坡上連躥帶跑地下來,然後衝過山道,竄入山道旁的河灘,蹦入河流。
    幾下嘩啦亂響後,過了河流,又衝進對麵河岸邊的林子,很快不見了蹤影。
    被嚇了一跳的眾人都有些發懵,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紛紛拿出手電,朝著黑影消失的林子掃視,卻什麽都看不到。
    徐有良支吾著問:“那……那啥玩意兒?”
    開拖拉機的青年搖搖頭:“不知道,沒見過,我就是因為突然瞟見,才趕忙刹車的!”
    倒是周景明略微想了一下,給出了答案:“應該是駝鹿!”
    這麽大塊頭,那修長的四腿和大腦袋,在他關於阿勒泰的記憶中,隻有駝鹿能匹配。
    隨著勘探隊在阿勒泰荒郊野嶺中工作,見過不少野物,駝鹿也有幸見過一次,數量非常少,很難見到。
    在北大荒當知青的時候,聽熟識的獵人說過,大興安嶺和小興安嶺也有,不過他們不叫駝鹿,叫犴,還知道有一道珍饈,是用駝鹿的鼻子做的。
    “駝鹿?”
    彭援朝顯然沒見過駝鹿,完全沒概念。
    “一種很大的鹿,跟駱駝一樣高大,跟牛一樣粗壯,大的能有一千多斤!”周景明簡單做了解釋。
    武陽插了句嘴:“我隻聽說過,沒見過!”
    彭援朝滿是驚歎:“一千多斤……這得有多少肉啊,要是打下來,夠吃很長時間了吧!”
    周景明笑了起來:“你就得了吧,這黑燈瞎火的,跑那麽快,哪有那麽容易打……你槍呢?”
    彭援朝愣了一下,忙著找槍,發現掉在米麵袋子的縫隙下麵,一路晃來晃去,已經跟放在車底的鐵鉗、十字鎬混在一起了,抽不出來,他不由衝著坐袋子上的兩人叫嚷:“沒看到我東西拿不出來,沒點眼力勁,都特麽讓讓!”
    那兩人隻能從車上跳下去,轉過身幫忙挪開米麵袋子,彭援朝這才將獵槍取了出來。
    看他那樣,武陽眉頭皺了皺眉:“彭哥,裝了子彈的吧?”
    彭援朝拍了拍獵槍:“那當然,槍裏不裝子彈,那不跟燒火棍沒什麽兩樣!”
    周景明搖搖頭:“我看這槍在你手裏,真的跟燒火棍沒什麽兩樣,裝了子彈,也不好好放著,在車裏邊搖來晃去,磕磕碰碰,就不怕一個不小心走火?車裏可全都是人!”
    “哪有那麽容易走火……下次我注意!”
    彭援朝多少有些尷尬,趕忙轉移話題,衝著開拖拉機的青年催促:“隻是虛驚一場,趕緊上路吧!”
    許是被拖拉機嘈雜的聲音和油煙氣味的影響,金旺沒有發現那頭大駝鹿,隻在駝鹿衝過去的時候,在周景明懷裏強了幾下,吠叫幾聲。
    可駝鹿都已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金旺還是不太安分,衝著黑暗中叫個不停。
    周景明以為是被驚到,隻是稍微安撫,但依然沒能完全止住。
    青年重新拿出搖柄,在拖拉機機頭一陣狂搖,連試了幾次,都沒能發動起來,四下看看:“嘶……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