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娘！”
    兩個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了吳桂花的胳膊，眼圈兒都是紅紅的，好像哭了很久。
    吳桂花驚訝，摸摸他們的小腦袋，問道，“學校放寒假了嗎？”
    “嗯。”兩個孩子點頭，想說什麽又不敢，眼淚珠子劈裏啪啦掉。
    吳桂花心疼，看看羅家院子沒什麽動靜，就帶了兩個孩子回了自家。
    老鍾叔聽到動靜，一開門，高興壞了。
    “哎呀，是桂花回來了！”
    家裏立刻熱鬧起來，鍾嬸子和淑芬下了炕，團團和圓圓也抱了媽媽的大腿。
    “媽媽，媽媽抱！”
    吳桂花彎腰抱起兩個孩子，挨個親了好幾口。
    團團總被伍德帶著飛高高，看見他就興奮大喊大叫。
    “叔，飛，飛！”
    伍德笑的憨厚，脫掉帶冷氣的棉襖，把團團架上了肩膀。
    圓圓也不甘示弱，開始爭搶叔叔的肩膀。
    吳桂花回頭看見小英小雄一臉羨慕，就招呼他們進來，從包裏拿了一些水果和米花糖、芝麻酥一類，給他們吃。
    結果，團團和圓圓看見了，放棄了飛飛，也跑去搶吃的。
    小英和小雄很有哥哥姐姐的樣子，一人抱了一個，一起分著吃。
    吳桂花回東屋換了一套家裏穿的輕便衣服，然後幫著鍾嬸子團粘豆包。
    老鍾叔和伍德去劈柴。
    鍾嬸子衝著小英小雄努嘴，小聲問吳桂花。
    “你進門時候，聽見隔壁吵架了嗎？”
    吳桂花搖頭，“沒有什麽聲音，紅星沒去醫院上班嗎？”
    淑芬擺豆包，跟著摻和兩句。
    “姑姑，楚大夫沒上班。家裏天天吵架，我好幾次都看見楚大夫眼睛紅紅的。”
    吳桂花皺眉，羅老太那個攪家精已經去勞改了，按理說羅家沒啥糟心事了，怎麽還能把楚紅星氣成這樣呢？
    但人家的事，她一個外人不好多問，就改了話題，說起家裏瑣事，還有軍區大院兒的家長裏短。
    淑芬一直努力學習，又性格活潑，自以為肚子裏都是墨水，說幾句就摻個成語。
    有時候說的好，有時候驢唇不對馬嘴，笑的吳桂花肚子疼。
    很快，粘豆包就下鍋開蒸了。
    吳桂花親手燉了個酸菜粉條燉凍豆腐，放了煎出大半葷油的五花肉，在大鍋裏咕嘟嘟冒著泡，勾的老鍾叔在灶口的柴火餘燼裏燒幹辣椒。
    一碗酸菜湯，加一點兒捏碎的辣椒末，酸辣香，一碗喝下去，腦門兒就冒汗，在這樣的大冬天最舒坦了！
    熱騰騰的飯菜剛剛擺上桌子，同樣腫著眼睛的楚紅星就找了過來。
    一見吳桂花，她是委屈又羞愧。
    “吳姐，又給你添麻煩了。”
    “遠親不如近鄰，住這麽久了，你還敢跟我客氣什麽。”吳桂花拉她坐下來，“先吃飯，吃飽咱們慢慢說話。”
    楚紅星想拒絕，但看看兩個眼巴巴的兒子閨女，她又心軟了。
    大夥兒好像誰也不好奇羅家發生了什麽，一邊說笑一邊吃飯，熱熱鬧鬧。
    小英和小雄原本還有些畏縮，慢慢也放鬆下來，吃的肚子溜圓兒。
    楚紅星更心酸了。
    吃完飯，吳桂花把她拉到東屋，兩人一邊剝著蜜桔，一邊說話。
    楚紅星再也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原來，自從羅老太去勞改，楚紅星和羅寶柱日子就清淨了。但沒有多久，老家那邊就一直寫信來罵羅寶柱不孝順，害了老太太。
    羅寶柱的弟弟妹妹甚至找過來，要打楚紅星，最後羅寶柱給他們拿了五百塊錢，才算回去。
    誰也沒想到，這筆錢成了壞事的根源。
    從那以後，老家三天兩頭要錢，羅寶柱一直瞞著楚紅星，在外邊借了不少錢。
    雪上加霜的是，羅老太在勞改的地方又病倒了，吃藥看病，上下打點，羅寶柱又借了不少錢。
    等楚紅星知道的時候，已經超過一千了！
    楚紅星不想養著這些蛀蟲，更何況羅老太勞改也不是她坑害的。
    羅寶柱喝的半醉，也說了真話，指著楚紅星說她這個兒媳不孝順，看不起羅家是農村人。
    總之，明理的丈夫在家人的長期挑撥和洗腦之後，變成了怨恨媳婦兒的酒鬼。
    楚紅星不是沒想過挽救家庭，她拿出了所有積蓄，給丈夫還了欠債。
    但羅寶柱變本加厲，給羅老太和羅家人郵寄更多。完全不管家裏孩子要吃飯要讀書，是不是也需要花錢！
    昨天，羅寶柱甚至趁著楚紅星上班，把他們結婚時候買的手表都賣了。
    楚紅星哭的顫抖，趴在吳桂花懷裏，哽咽著發狠。
    “吳姐，我要離婚！我一直以為，他們家裏人就算不好，但他總是疼我和孩子的。但我錯了，一個地裏種出的菜，怎麽可能有的苦有的甜！
    “都是一樣的，所有姓羅的，都是一樣的！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也變成他們那個樣子！我要離婚，必須離婚！”
    吳桂花聽著歎氣，一句都勸不出。
    這件事，怎麽看都不怪楚紅星。
    楚紅星不反抗，就真是要被拉進泥潭裏，一輩子掙紮不出來了！
    羅寶柱顯然已經變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有羅家的劣根性，如今隻不過是裝不住了，徹底暴露出來而已！
    “這樣的大事，你一定想清楚，最好也問問孩子的意見，畢竟那是他們的親生父親。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一定不要客氣，一定跟我開口。”
    楚紅星猶豫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
    “吳姐，我真有要你幫忙的地方。我不想在醫院上班了，因為家裏鬧得厲害，醫院裏的人天天在背後笑話我。
    “我也討厭天天跟他們勾心鬥角，我……我想進藥廠上班。無論什麽工作都行，哪怕掃地都行。
    “藥廠有宿舍，也有小學，兩個孩子可以跟著我過安靜日子，不用天天嚇得哭著睡覺……”
    說到這裏，她又掉了眼淚，顯然心疼孩子了。
    吳桂花很高興，藥廠那邊的研發室，隻有孟老爺子一個人是主力，兩個藥童隻能打下手，小草忙著學財會，過去幫忙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多了楚紅星加入，孟老爺子也能喘口氣，減輕一些壓力。
    隻不過……
    “紅星，歡迎你加入藥廠。你如果同意，我想派你去二廠的研發室，跟著我師父研究新藥。但你也知道，二廠的藥品特殊，要嚴格保密，你需要簽署保密協議，還要嚴格政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