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的京都胡同，年味還沒有完全散去，各家門前一些沒被掃幹淨的鞭炮皮，紅豔豔，被冷風吹著四處跑。
    有不怕冷的調皮小子，大白天就舉著罐頭瓶子做的燈籠到處跑，凍的鼻涕淌出來，袖子一抹就算了。
    吳桂花帶著車隊，先到了小四合院，把車上的瓶裝水和金貴東西送進充作庫房的廂房，其餘再送去王府大街後邊的胡同。
    一溜四五輛大解放，停在哪裏都紮眼，路過的鄰居們都要停下來看個熱鬧。
    一個老太太自來熟，扯著吳桂花問個不停。
    “閨女啊，你家這是開的什麽買賣啊？怎麽隔三差五就有大車往這裏送東西啊？”
    “是啊，是啊！”另一個大娘也跟著摻和，“就是百貨大樓進貨也沒有這麽多啊！咱們都是鄰居，有啥好東西，能不能分大夥兒一點兒啊。我們給錢！”
    “對，對，我們給錢！”第一個老太太生怕落下她，“我們家裏人多，票又不夠用，真是頭疼。你們這是哪裏買了土產？我家小子總說你們這院子有腥味，是不是南邊帶回來的？”
    吳桂花還以為這個小四合院很隱蔽，沒想到，還是沒有逃過這些老太太的法眼啊。
    她沒有拒絕，但也絕對不會答應，否則以後麻煩多了。
    她隻是指指解放車，說了一句。
    “大娘，你們是京都人，眼界也寬。你們應該認識這車……是部隊的吧？”
    “部隊？！”
    兩個老太太，還有其餘幾個沒說話的鄰居，仔細一看車廂上的白字，還有幾個護衛腰上鼓囔囔……
    所有人立刻變了臉色，甚至主動退了兩步。
    “原來是部隊的東西，那我們不要了！我們再困難，也不能跟戰士們搶東西吃！”
    吳桂花笑了，趕緊誇獎。
    “多謝各位大娘大叔們理解，還是咱們京都群眾覺悟高！”
    兩句話把老頭老太太們都哄高興了。
    “同誌放心，我們這胡同剛評完優秀，大夥兒覺悟高著呢。以後我們一定幫你們多長心眼，萬一有壞人膽子大，打主意，我們一定跟組織報告！”
    “好，那就多謝各位大爺大娘了！”
    “應該的！”
    吳桂花正跟大夥兒說的高興，車上東西也要搬完了。
    這個時候，隔壁小院兒的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霍老爺子和霍老夫人一臉懊惱的走了出來，搬出十三號別墅的“後遺症”讓他們這幾天吃睡不香，哪裏都不舒服。
    這個小院兒太狹窄了，還要自己燒火取暖，最主要是街坊鄰居離得近，有點兒什麽事都吵得他們頭疼。
    “又出了什麽事，大中午的，這麽吵……”霍老夫人抱怨剛出口，結果看見站在隔壁門口的吳桂花就愣住了。
    當初，霍城野要結婚，是拿過照片回來給全家人看。
    私下裏，她還和閨女說起，這個農村兒媳長的不算醜。
    如今突然就出現在眼前，就好像熟悉的陌生人，感覺很複雜。
    “老霍，你看看……是不是我認錯了？”
    霍老爺子也是驚訝，低聲回應。
    “應該是沒認錯。”
    他們老兩口往前走了幾步，試探開口。
    “你是吳桂花？你丈夫……”
    吳桂花早就知道隔壁住了公婆，她淡淡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霍老夫人當時就不高興了，當兒媳的見到公婆，就算不是點頭哈腰，伺候周到，起碼也該恭敬一些。
    這麽點點頭，算怎麽回事？
    她想也沒想，開口就教訓起來。
    “你既然是小野的媳婦兒，怎麽不叫爹娘？還有，你怎麽住在我們隔壁？你什麽時候搬來的，你要幹什麽？監視我們，還是看著公婆受苦，你偷偷高興！”
    霍老爺子扯了老伴兒一把，總覺得這樣上來就指責不對。
    如果兒媳是個軟和脾氣，兒子也不至於同家裏鬧得這麽僵！
    果然，吳桂花臉色也冷了下來。
    “這位大娘，你問我之前，要不要先搞清楚一些事？
    “首先，我是嫁給你兒子了，也給他生兒育女了。但你們處處打壓長子，委屈長子，吸血喂給小兒子小女兒，甚至縱容小女兒在兒媳懷孕晚期行凶，差點兒導致兒媳一屍三命！你們應該不配‘公婆’倆字吧？
    “第二，這個院子我買了一年多了，隻要回京都，就會過來小住。但你們搬過來才幾天吧？要說監視跟蹤，也是你們監視我跟蹤我才對啊！
    “第三，你們為什麽住在這裏？你們兒子結婚了，孩子生了倆，你們還跟著當初嫌棄你兒子落魄，主動退婚的前女友過來住！她安的什麽心，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你們這就是幫著外人，打算破壞你們兒子的婚姻，破壞你兒子的家庭，打算讓你兒子妻離子散！
    “你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充長輩？我沒打的你們滿地找牙，就算看在我丈夫的情麵上了！
    “我勸你們，早點兒把腦子裏的水倒幹淨！否則，有後悔的那一天，可找不到後悔藥！”
    吳桂花大大翻了個白眼兒，親手鎖了院門，然後帶著車隊離開了。
    留下霍家老兩口是驚訝又憤怒，他們就說了幾句話，沒想到被懟了一籮筐。
    不但沒端起長輩的架子，臉皮還被扒個幹幹淨淨！
    特別是霍老爺子，他一直覺得自己立場公正，並沒有對大兒子有任何不公和傷害。
    但剛才吳桂花說得對，他們跟著翟雨薇搬來住，就是幫著外人算計大兒子了！
    霍老夫人氣的跺腳，“她……她就是潑婦！怪不得思寧不喜歡她，怪不得……”
    “好了，不要說了！”霍老爺子煩躁的厲害，扯著老伴兒就扭頭回去了。
    留下幾個鄰居們眼睛亮的像夜裏出行的老鼠……
    “你們聽見了嗎？這……這個隔壁的鄰居是剛才那個閨女的公婆！”
    “聽見了，聽見了！這一家子事情好複雜啊！當婆婆的看不上兒媳婦，說兒媳不孝順！”
    “不，不是！是這家的兒子被爹媽偏心傷心了，這家子對兒媳也不好。還有那個閨女說，小姑子差點兒把她和孩子害死？”
    “哎呀，這也太複雜了！我腦子裏都亂成麻了！”
    “我就說這老兩口奇怪，住在這個小院子天天不出門，平時碰到咱們，眼珠子恨不得長頭頂兒！我還當什麽大人物呢，原來是家裏打成爛桃子了！”
    “當老人的，就要一碗水端平，否則兒女們怎麽可能不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