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舊跡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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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足地享用完一頓豐盛得超乎想象的自助午餐後,陳秋銘和王春雨悠閑地踱步走出丹城飯店。午後的陽光依舊熾烈,但比起龍城的燥熱,丹城的陽光裏似乎摻雜了更多水汽與山風的清涼,曬在身上少了幾分灼痛,多了幾分暖意。
    “吃得好撐啊,”王春雨輕輕揉了揉肚子,臉上帶著饕足後的慵懶笑意,“感覺晚飯都可以省了。”
    陳秋銘看著她那滿足的小模樣,不禁莞爾:“這才哪到哪,正式培訓明天才開始,今天下午算是自由活動時間。怎麽樣,想在丹城逛逛嗎?我對這裏還算熟悉,可以給你當向導。”
    王春雨立刻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好啊!我正想好好看看這座讓你念念不忘的城市呢。”她指了指飯店正對麵那條看起來頗為熱鬧、鋪著石板路的街道,“我看眼前這條步行街就很有味道,我們進去走走?”
    陳秋銘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條街道兩旁是歐式風格的建築,間或夾雜著一些中式飛簷,店鋪招牌上常常是中俄雙語,行人絡繹不絕。他笑了笑,說道:“這條街叫東一步行街,也叫中俄風情街,確實很有特色,尤其是晚上,所有燈飾亮起來,更有異域情調。現在去逛,有點曬,不如我們晚上再來溜達,夜景更好看。”
    “好,聽你的安排。”王春雨從善如流,然後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
    陳秋銘的目光投向城市更深處,帶著一絲追憶的迷離:“我想……去我姨奶家的老房子那邊看看。雖然知道大概率物是人非,但還是想去那個地方站一站,算是……懷念一下童年時光吧。”他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露出一絲苦惱,“但是,具體的地址我真的記不清了。那時候太小,隻模模糊糊記得是在橋北那邊,可橋北範圍也不小。”
    王春雨看著他努力回憶的樣子,安慰道:“丹城看起來也不像龍城那麽大,想憑記憶找一個地方,說不定有希望。你仔細想想,那個地方周圍還有什麽標誌性的東西嗎?比如,附近有河流、鐵路、特別高的建築,或者很有名的工廠、學校之類的?”
    陳秋銘閉上眼睛,努力在塵封的記憶碎片中搜尋。童年的畫麵模糊而跳躍,如同浸了水的舊照片。他喃喃道:“標誌性的東西……河流……對了!”他猛地睜開眼,眼神亮了起來,“我記得!姨奶家那個小房子前麵,就緊挨著一條河!河麵不寬,水好像還挺急的。我小時候有一次騎著我的小三輪車在河邊玩,沒控製好方向,差點就連人帶車衝進河裏!當時嚇得我都忘了哭,幸虧我小表叔就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將我連人帶車拎了下來!為這事,我姨奶後怕了好幾天,再也不讓我單獨在河邊玩了。”回憶起這驚險一幕,他嘴角卻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那是對親人守護的感念。
    “有河就好辦了!”王春雨立刻拿出手機,打開地圖軟件,手指在屏幕上熟練地滑動、放大,專注地查看著橋北區域的水係。“秋銘你看,”她將手機屏幕轉向陳秋銘,指著上麵一條藍色的細線,“橋北這邊,符合你說的‘房子前麵有一條河’特征的,主要就是這條北安河。你看它的流向和兩岸的建築密度,你覺得可能是這裏嗎?”
    陳秋銘湊過去,仔細看著地圖上北安河的走向,試圖與腦海中的模糊印象重疊。“北安河……名字有點陌生,但位置感覺差不多。”他努力回憶著,“除了河,好像……好像不遠處還有一條鐵路?是那種看起來已經荒廢了很久的鐵路,鐵軌都生鏽了,枕木間的野草長得很高。”
    “鐵路?”王春雨聞言,手指在屏幕上更加仔細地搜尋,很快,她在一個位置停下,語氣帶著發現新大陸的興奮,“秋銘你看!這裏!北安河和一條鐵路在這裏有一個交匯點!這和你描述的‘房子前麵有河,不遠處有廢棄鐵路’完全吻合!你看看這個位置,有沒有印象?”
    陳秋銘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個地圖上的交匯點,心髒莫名地加速跳動起來。那片區域的輪廓,河流的拐彎,鐵路與河的相對位置……仿佛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無數模糊的片段變得清晰起來——低矮的紅色磚房、門前泥濘的小路、遠處靜默的鐵路橋……
    “沒錯!就是這裏!”陳秋銘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確認,“就是這個地方!我想起來了!姨奶家的老房子,應該就在這個交匯點的東側!”他指著地圖上那片現在已經標注為其他用途的區域,眼神熠熠生輝。
    王春雨也為他感到高興:“那我們還等什麽?現在就去吧!你是想打車還是坐公交?”
    陳秋銘卻搖了搖頭,目光掃向街邊廣場上那片整齊停放的、顏色各異的共享電動車,笑道:“在丹城,共享電動車是最方便快捷的短途交通工具。你會騎嗎?”
    “當然會!”王春雨自信地說,“我在老家也經常騎呢,就是龍城沒有這個東西,很遺憾。”
    兩人走到共享電動車停放點。隻見那裏密密麻麻停滿了各種顏色的電動車,藍色的、黃色的、綠色的、白色的,像是一群等待出發的彩色甲蟲,構成了丹城街頭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哇,這共享電動車也太多了吧!各式各樣的。”王春雨驚歎道。
    “這就是丹城的特色之一,”陳秋銘介紹道,“共享電動車普及率特別高,管理也很規範,幾乎覆蓋了城區所有角落。你看那些藍色的、黃色的、綠色的、白色的,都是不同公司投放的。”
    “那我們騎哪個好呢?”王春雨看著五顏六色的車子,有些選擇困難。
    “騎藍色的吧,”陳秋銘做出了選擇,“我覺得還是藍色的最經典,車況一般也比較好。”他說著,已經拿出手機,打開了相應的軟件。
    兩人分別掃碼解鎖了兩輛藍色的共享電動車,伴隨著清脆的“滴滴”聲,電車解鎖成功。他們騎上車,感受著微風拂麵,按照手機導航的指引,朝著北安河與廢棄鐵路的交匯點駛去。電動車輕盈地穿行在丹城不算寬闊但綠樹成蔭的街道上,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沿途能看到不少具有年代感的蘇式建築,時光在這裏仿佛放緩了腳步。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地圖上標注的那個地點。眼前的情景,既在意料之中,又難免讓人心生悵惘。
    陳秋銘停下電動車,怔怔地望著東側那片區域。記憶中的低矮紅磚房、歪脖子柳樹、泥濘小路全都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齊但冰冷的鋼結構廠房和高高的圍牆,牆上刷著某家工業公司的標誌和標語。機器的轟鳴聲隱約從廠區內傳來,取代了昔日的雞犬相聞。隻有腳下依舊流淌的北安河,以及河對岸那條鏽跡斑斑、枕木間雜草叢生的廢棄鐵路,還固執地保留著舊日的痕跡,證明著他沒有找錯地方。
    “就是這個地方……”陳秋銘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指著一片現在被劃入廠區的地方,“姨奶家的小房子,原來應該就在這兒……可是現在,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景象,試圖將記憶中的畫麵與現實重疊,卻隻感到一種時空錯位的茫然。
    王春雨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說:“是啊,這不就是在‘刻舟求劍’嗎?地方還是這個地方,但時間已經帶走了一切。”
    陳秋銘深吸了一口氣,河畔帶著水汽和青草氣息的空氣湧入肺腑,他點了點頭,釋然地笑了笑:“是啊,刻舟求劍……說得真好。不過,能準確找到這個地方,確認記憶沒有欺騙我,我已經很高興了。謝謝你,春雨,沒有你的提醒和地圖,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這裏。”
    他拿出手機,對著眼前的廠房、北安河、廢棄鐵路,從不同角度拍了幾張照片。然後,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深情而專注地環視了一周,仿佛要將這已然陌生的景象,連同心底那份永不褪色的童年溫情,一同深深烙印在腦海裏。
    過了一會兒,他指著那條向南延伸的廢棄鐵路,說道:“我記得,小時候爸媽帶我,他們會牽著我的手,沿著這條鐵路一直往南走,走啊走,好像要走很久,就能走到當時覺得無比繁華的市區,然後再去找公交車站。”他的話語裏,充滿了對那個物質匱乏卻充滿溫情的年代的懷念。
    王春雨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她仿佛能透過他的訴說,看到一個瘦小的男孩,被父母牽著手,走在生鏽的鐵軌旁,對前方的城市充滿憧憬與好奇。她的記憶,也仿佛跟隨著他的敘述,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旅行。
    “好了,”陳秋銘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轉頭對王春雨笑了笑,笑容恢複了平時的明朗,“我們走吧。再次謝謝你,幫我完成了這個小小的心願。”
    “你還和我客氣什麽呢?”王春雨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裏卻為他感到開心,“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陳秋銘看了看時間,說道:“去河濱公園吧,那是丹城的標誌性景點。我們可以在那裏逛逛,欣賞一下丹河的風光,然後時間差不多就可以直接去西五條路那邊,和傅雨嘉吃晚飯。”
    “好。”王春雨欣然同意。她騎上車,忽然笑道:“秋銘,我發現丹城的街道名很有意思。”
    “哦?怎麽有意思了?”
    “就是覺得命名方式……嗯,簡單粗暴!”王春雨笑著形容,“你看,東一條路、東二條路、東三條路……西一條路、西二條路、西三條路……就這麽一路排下去,也太直白了吧!”
    陳秋銘被她這個形容逗樂了:“哈哈,簡單粗暴?嗯,確實有點。但你不覺得這樣非常方便嗎?尤其是對初來乍到的人,根本不用擔心迷路,隻要知道自己要去‘東幾’或者‘西幾’,沿著主路數過去就行了。”
    王春雨想了想,點頭讚同:“這倒也是,大道至簡嘛!這樣行人一眼就能弄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和方向,比那些取得花裏胡哨、卻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路名實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