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後的人族駐地,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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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片徹底淪為殘骸的廢墟,像一頭巨獸的骸骨,靜靜躺在死寂的天地間。
每一寸斷壁殘垣,都在無聲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悲涼。
王三豐和夏蚩心裏都清楚,再探索下去已無意義。
走出廢墟的邊界,一股混雜著輻射塵埃與腐朽氣息的狂風撲麵而來。蒼茫而淒涼的天地在眼前鋪開,天空是病態的灰黃色,大地是龜裂的焦黑色......
這片如同上帝遺棄的土地,讓王三豐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沉默。
他眼中的世界,與記憶中那個蔚藍色的星球,已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夏蚩布滿爪痕的臉龐上,肌肉緊繃,他抬頭仰望著王三豐的側臉,那張年輕卻又仿佛承載了千古歲月的臉。
他喉結滾動,猶豫了幾下,最終,用一種近乎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王哥……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是無盡的漣漪。
王三豐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過夏蚩,投向了遙遠的地平線,仿佛要看穿這三百年的時光,看透這末世的根源。
許久,久到夏蚩以為他不會回答時,王三豐才緩緩轉過頭,看向夏蚩:
“給我介紹一下.....你們現在的處境吧!”
夏蚩聞言,不屈明亮的眼神瞬間暗淡。
他沉重地點了點頭,身體微微佝僂,仿佛即將要講述的一切,是壓在他脊梁上的一座大山。
“好!”
夏蚩深吸一口氣,好似憋著全身的力量,費勁的向眼前這個來自古代的人描繪著這現世的畫卷:
“那場戰爭……人類雖然取得了慘烈的勝利,但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為了徹底清除那些矽基怪物,人類幾乎以極限自毀的方式敲碎了自己建立的文明。科技、網絡、工業……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場自毀式的烈焰中化為灰燼。”
“我們幾乎一夜之間,倒退回了那個刀耕火種的農耕時代。”
“盡管如此,還不至於讓人類完全沉淪。最無解、最致命的還是,空氣中大範圍彌漫的那些輻射塵埃,讓地球已不再宜居,成為了一個核廢星!”
夏蚩的聲音開始顫抖,眼中浮現出刻骨的恨意與無力。
“西方的那些精英,那些自詡文明燈塔的家夥,他們拋棄了超過九成九的民眾,乘坐著最後的星艦,逃進了茫茫星河。”
“留給西方的,隻有無盡絕望和孤獨。”
“隻有我們華夏……因為人口基數太大,無法帶著全部民眾遠走星河。當時的政府亦不願學西方那套,丟棄民眾,獨自離去。”
“況且,大部分的族人也不願離開這片生養我們的土地,去宇宙中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
“因為此中種種原因,最終這顆星球上,隻有我們華夏一族留了下來,帶領著殘存的同胞,在這片地獄裏掙紮求生。”
夏蚩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但這片被戰爭與災難撕裂的土地,早已不再是我們的搖籃。”
“核輻射像一個看不見的惡魔,無時無刻不在侵蝕我們的身體,各種恐怖的核病變層出不窮,新生兒的畸形率高到讓人絕望。”
“華夏用盡了所有殘存的手段,也無法根除這深入骨髓的汙染。”
“老一輩的智者和科學家,在輻射病的折磨下,熬不住紛紛辭世。”
“而新生的一代,為了活下去,每天都在和饑餓、和野獸搏鬥,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學習研究那些深奧的知識。”
“於是,新舊時代嚴重割裂斷代……”
“曆史、科技、文化……那些曾經讓我們引以為傲的東西,都斷了傳承,特別是那些尖端精密的技術,徹底被埋進了曆史的塵埃裏。”
“三百年的滄海桑田,人類曾經創造出的輝煌的文明結晶,徹底的被時光深深的埋葬。
“族人在生死逃亡的掙紮邊緣,僅僅從曆史廢墟的遺骸翻找到許些隻言片語,勉強拚湊出了一些粗糙的火炮科技,這就是我們全部的依仗。”
他的話語一頓,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到極點的笑容。
“但大自然,比我們更懂得適應。”
“野外的生物,在輻射的催化下,開始了瘋狂的異變和進化。”
“經過最血腥殘酷的優勝劣劣汰,它們……異變進化成了形態各異的‘核獸’。”
“在進化的速度上,我們人類,輸得一敗塗地。”夏蚩的聲音裏充滿了不甘。
對於這點,王三豐也是默然點頭。
“沒有了國家機器的組織,西方世界殘存的民眾,很快就被層出不窮的核獸屠殺殆盡。”
“隻有我們亞洲大陸,隻有我們華夏,尚還殘留著政府形式的組織,帶領著族人,在這片劫土上,與核獸爭奪著最後一點生存空間。”
“可是……”夏蚩的語氣再次沉重下去。
“核獸的進化速度太快了,一些強大的巨獸,已經不再畏懼我們的炮火。”
“人類的防線每天都在崩潰,我們每天都在逃亡流浪,每天都在失去親人。”
“最後,部分族人合議,舉人族最後的力量,傾盡所有,打造了人族最後的庇護所——錫安基地!”
“從此,族人進而收縮生存空間,轉而居住於地下。”
“但地下資源匱乏,為了養活庇護所裏的親眷老幼,無數年輕人,就像我一樣,必須常年回到地麵拾荒。”
“我們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隻為了收集那可憐的一點零星生活物資,勉強度日。”
“這就是末日劫土世界的生活日常!”
“但是,伴隨著人族的全麵收縮,轉入地下。地麵的世界,已經徹底成了核獸的樂園。”
“它們越發繁衍壯大,各種核獸立於食物鏈頂端,進化速度不斷加快。我們人族的前路,也愈發渺茫!”
夏蚩抬起頭,那雙被絕望浸透的眼睛直視著王三豐,一字一頓,吐出了最後的總結:
“人族,就像風中殘燭,蜷縮在最後的庇護所——錫安地下城裏,苟延殘喘。”
.........
王三豐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漢子。
這個男人,那怕遭遇狼獸襲擊,那怕被抓花了臉龐,那怕墜落懸崖.....都不曾痛苦,屈服過。因爪痕而略顯凶悍的神情中,始終透著一股不屈的野性。
可現在,在講述人類的現狀時,這個鐵打的漢子,脊梁仿佛被壓垮了。
那低沉沙啞的話語,每一個字都滲透著對未來的、深入骨髓的迷茫與絕望。
這也預示著,人類的前景實在不容樂觀!
“錫安…”王三豐咀嚼著這個名字,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沉重希望與無盡悲涼。
王三豐拍了拍夏蚩,無聲的安慰著。“帶我回錫安看看吧!”
“好!”親眼目睹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神秘,古怪,強大。夏蚩不由的生出一絲期盼:
“或許,我們還有希望!!!”
夏蚩帶領著王三豐,一路小心翼翼的避著核獸,前往人族駐地。
一路穿行,滿目瘡痍。被核獸撕裂的山脈如同大地的傷疤,流淌著熒綠色毒液的河流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倒塌的、爬滿詭異藤蔓的鋼筋叢林是文明的墓碑……曾經的家園,如今是煉獄。
王三豐沉默地走著,將每一幕慘狀刻入心底。
“這就是父親燃燒氣運推遲兩百年後的世界?這就是人族掙紮求存的家園?”
夏蚩領著王三豐,在風霜中跋涉,在荒野裏宿營。
他們的身影,最終被一片宏偉到近乎蠻橫的山脈所吞噬。
蒼翠巨木的枝葉,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搖曳。陽光艱難地刺破厚重雲層,化作斑駁破碎的光影,如同神明憐憫的淚痕,灑落在那飽經滄桑的山石苔蘚之上。
遠處一座座山的輪廓如同一位位沉睡的巨人,沉默而威嚴,用永恒的死寂,守護著深埋於心腹中的秘密。
王三豐根據自己生前熟悉地理心中默默,這裏似乎已處於四川盆地,來到了華夏的腹地了。
一路前行,夏蚩終於在一個拔地倚天,顯得特別雄偉的山脈處停下。大山腳下,一條曲直蜿蜒的小徑石階沿著山脈盤旋而上,周圍彌漫一種肅穆靜謐的氣息。
夏蚩一改大大咧咧的神色,垂下頭顱,眼神低斂,像一個虔誠的朝聖者,默默踏上了那條通往山巔的小徑。
王三豐不明所以,跟著夏蚩踏上石階,才發現小徑兩旁的山林中,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墳塋。
墳塋前,沒有莊嚴的花崗石,隻有簡陋的木質墓牌,透露著某種特別的淒涼。
而在小徑曲直蜿蜒的每處轉彎處,都矗立著一尊飽經風霜的雕像,手指前方,似乎在每個人族的命運口指引著同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