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陽明:您是....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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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仁,幼名雲,字伯安,別號陽明。浙江紹興府餘姚縣人,因曾築室於會稽山陽明洞,自號陽明子,學者稱之為陽明先生,亦稱王陽明。
    心學之集大成者!
    與孔子、孟子、朱熹並稱為孔、孟、朱、王。
    後人稱其為大夏最後一位聖人。
    其浩大陽剛的精神,竟經曆千年而不散,剛剛更是一眼千年,似乎觀測到現世,王三豐甚至不敢確定剛才那一幕是否幻覺。
    環顧四周,此地陰濁彌漫,卻不是適合再次打開手劄的地方,王三豐按捺住激動的心,收拾起先前篩選出來的書籍,就此離開閣樓。
    沿途幾經詢問,皆言納蘭丞相有事忙碌,讓他自行離開。
    王三豐卻是明悟先前大殿那般爭論有些惡了祂,不欲待見自己。
    隻好就此作罷,轉身歸去。
    大豐十六年,8月,王三豐回到錫安武閣,將陰朝贈予的書籍交給夏蚩,交代他抄錄傳給民眾觀閱後,然後迫不及待的打發夏蚩離開。
    目送夏蚩離去,王三豐焚香沐浴淨手,換上一身幹淨的素色衣袍,來到靜室。然後打坐入靜,心湖逐漸恢複平靜,如古井無波。
    做完這一切,方才珍而重之的重新捧起書卷。
    王三豐端正坐姿,神情肅穆,指尖輕輕翻開古樸手劄。一股穿越了漫長歲月,卻依舊剛健純粹、浩氣沛然的陽剛精神,迎麵撲來:
    “維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雲自京來者,不有其名氏,攜一子一仆,將之任,過龍場,投宿土苗家。予從籬落間望見之,陰雨昏黑,欲就問訊北來事,不果。明早,遣人覘之,已行矣。
    薄午,有人自蜈蚣坡來,雲:“一老人死坡下,傍兩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傷哉!”
    薄暮,複有人來,雲:“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哭。”詢其狀,則其子又死矣。
    明日,複有人來,雲:“見坡下積屍三焉。”則其仆又死矣,嗚呼傷哉!
    念其暴骨無主,將二童子持畚、鍤往瘞之,二童子有難色然。予曰:“嘻!吾與爾猶彼也!”二童閔然涕下,請往。就其傍山麓為三坎,埋之。又以隻雞、飯三盂,嗟籲涕洟而告之,曰:“嗚呼傷哉!繄何人?繄何人?吾龍場驛丞餘姚王守仁也...........”
    文字在眼前鋪展,王三豐讀得極其認真。字裏行間,王三豐再次看到一位麵容清臒的老人,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奮筆疾書,悼念三位素不相識的過路客死異鄉者,一種深沉的,視萬物為一體的仁愛與悲憫情懷,透過筆墨,無聲地流淌。
    就在王三豐沉浸其中時,那伏案疾書的老人,微微一動,竟若有所感般,緩緩抬起了頭。
    霎時間,一雙溫潤而明亮的眼眸,穿透了時空的隔閡,清晰地映入了王三豐的眼簾。
    那目光溫和寧靜,卻又深邃得如同無垠的淵海。甫一接觸,便占據了王三豐的全部視野。
    這一刻,王三豐隻覺得天地間唯有這一道目光存在,它占據了他的整個世界!
    “他……他真的是在看我!”
    “一眼,仿佛跨越了千年!一眼千年!竟然真的一眼千年!”
    “這.....這是何等堅韌、浩大的精神!”
    “野史中曾有記載,這位陽明先生的精神境界曠古爍今,可……可一眼望穿千秋歲月,這未免也太……太不可思議了!”
    王三豐心頭狂跳,千回百轉間,無數念頭紛至遝來。
    “有客至,不勝歡迎!”
    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清越得如同玉珠落盤。這聲音並非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響徹在他的心底。奇異的是,隨著這聲音的出現,他那顆狂跳不止的心,竟奇跡般地平緩下來,如同在寒冷的冬日裏被溫暖的陽光包裹,隻剩下舒適、安詳與輕鬆。
    那道人影似乎真的看到了他,打量著他的臉龐。
    “呃......”人影似乎被他臉龐驚到了,帶著許些不確定:“您是....國師?”
    “國師?”王三豐心頭剛升起巨大的疑問,還未來得及細想,手中捧著的古樸手劄,陡然間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在他的感知中,書卷上那一個個古老的文字,開始散發出柔和而內斂的光暈,它們仿佛擁有了生命,一字一景,無數文字交織演化,最終在他眼前鋪開了一幅生動的畫卷。
    深沉的夜幕低垂,清冷的月光如水銀瀉地。一座古老的城池靜謐無聲,城中一所清幽的老宅寂靜安然。夜風吹拂著庭院中的樹枝,發出沙沙的輕響。書房內,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一位麵容清臒、須發皆已花白的老者,正俯身於一張簡陋的木案前,筆走龍蛇……
    等王三豐回過神來,他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意識,或者說精神,仿佛真的穿越了時空的壁壘,來到了這書卷所描繪的畫卷世界之中。
    “這……這怎麽可能?”
    剛剛平複的心境再次掀起滔天巨浪,王三豐一時間心亂如麻,幾乎難以自持。
    並非他的心神不夠堅韌穩固,實在是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太過匪夷所思,太過震撼人心。
    “自己真的來到千年之前?真的跨越千年見到了這尊傳說中的心學聖人?”
    燈火搖曳的書桌前,那個老者輕輕動了一下,抬起了頭,看向了他。
    與此同時,王三豐也得以清晰地看到了這位被譽為大夏最後一位聖人的真麵目。
    他穿著極為樸素,一件褐色的布衣罩在略顯單薄的身軀上。花白的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隨意束起。麵容清臒,五官並不出奇,甚至可以說是平凡。
    然而,那一雙眼睛清澈明亮,溫潤如玉,深邃如海,朗如日月。
    王三豐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努力收束那些紛亂如麻的思緒。
    “他……他就是王陽明?可他為什麽會稱呼我為‘國師’?他口中的國師,又是何人?”
    無數疑惑在王三豐心頭翻騰。他下意識地想要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在這個奇特的狀態下,根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他想要顯現出身形,同樣無法做到。
    他就像一個虛無的旁觀者,隻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無法幹涉,無法交流。
    “原來小友不是國師,”屋內,那位聖人的聲音再次在他心底響起,“君是王三豐。”
    “您……您……”王三豐心中劇震,念頭急速轉動,“您似乎……認識我?”
    他心中迫切地想要溝通,但依舊無法將想法轉化為言語。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內書桌前的王陽明仿佛完全洞悉了他的心思,平靜地給予了回應:
    “小友的心靈離我頗遠,我並不識君。但君來見我,我便已識君。”
    老人的神色淡然而平和,繼續解釋著:
    “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天地外物,皆在我心之中。”
    “君未來之時,我心中並無君之存在;君一來,便自然映照於吾心。”
    “看不到,聽不到,察覺不到,難道就真的不曾存在嗎?”王三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讀過的那句著名的心學問答:“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剛剛平複些許的心境,又因這番話而微微跳動起來:“陽明先生……他真的能直接聽到我的心聲?”
    老者所說的每一句話,看似隨意,實則都精準地回應了他心中閃過的諸多念頭和疑問。
    “一心才動念,一心便已知。這並非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尚且需要借助語言、文字這些媒介。而心與心的交流,卻並不需要這些外在的形式。”
    “君不必開口,君心中所問,我已盡知。當然,對於君之疑惑,我心中亦有惑。”
    “君之容貌,為何與我朝的國師,竟如此酷似?”
    王陽明的聲音持續在王三豐的心湖中回蕩。
    王三豐仔細觀察,才更加確定,王陽明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嘴唇根本未曾動過。那傳遞過來的,也並非是通常意義上的“聲音”。
    這更像是一種“心心相印”!
    不知何時,老人已經站起身來,正在狹小的屋內,邁著緩慢的步子,悠悠地踱步。
    直到他站起,王三豐才更清晰地看到,這位聖人的身軀,已然顯得十分虛弱。他踱步之間,步伐甚至有些蹣跚,似乎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
    若隻看這幅景象,他真的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風燭殘年的老人。
    然而,在王三豐的特殊感知中,這位老人的身軀內部,卻散發著一種純淨、浩瀚、令人不敢直視的精神輝光。
    心靈之光?
    一個詞語,突兀地在王三豐的心中蹦了出來。
    “你我今日相見,雖屬不易,卻也是一段緣分。我從君的心中,得知了許多後世之事……後世我族……竟已衰落到了如此地步了嗎?”老人的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沉重與歎息。
    老人走得很慢,很艱難,仿佛每移動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的氣力。
    以至於他說這幾句話的間隙,竟然微微有些氣喘。
    這樣的虛弱狀態,出現在這樣一位精神氣魄恢弘陽剛、近乎聖賢的人物身上,顯得是那樣的矛盾,那樣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