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標之薨,漢脈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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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九年(1376年),鐵腕皇帝朱元璋大刀闊斧,改行省作承宣布政使司,中央集權之網,驟然收緊,牢牢掌控地方脈絡。
    洪武十三年(1380年),風雲突變,丞相胡惟庸身陷“謀不軌”重罪,朱元璋雷霆震怒,將其誅殺,罷中書省,廢丞相製度,權分六部,從此中央集權。
    洪武十五年(1382年),一抹陰影籠罩京城,洪武大帝親設錦衣衛,這支皇帝的利爪,集侍衛、緝捕、刑獄於一身,特務統治之網,遍布朝野,無聲卻令人窒息。
    洪武十八年(1385年),郭桓案爆發,戶部侍郎郭桓貪墨官糧,數目驚人,朱元璋龍顏大怒,下令徹查,一時間牽連無數,血流成河。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一件足以撼動大明根基的噩耗突如其來,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平靜的表象。
    大明王朝的儲君,太子朱標,竟在盛年之時,暴病夭亡!
    那位被洪武大帝傾注了全部心血,被整個帝國寄予無限厚望,堪稱完美的“儲君典範”,薨逝了!
    消息傳出,朝野劇震,人心惶惶。
    奉天殿深處,傳來洪武大帝壓抑不住的驚怒咆哮:
    “查!!!”
    “給朕,一寸寸地查!!!”
    “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的怒火,化作無形指令,瞬間點燃了錦衣衛這群潛伏的餓狼。獠牙畢露,寒光閃爍,他們如鬼魅般穿梭於宮廷內外,市井之間。
    一時間,文武百官噤若寒蟬,人人自危,生怕那冰冷的繡春刀落在自己頸項。
    恰在此時,仿佛嫌這風雨還不夠激蕩。
    洪武大帝最器重的義子沐英,竟也相繼而去。
    接二連三的打擊,朱元璋一夜白頭。
    霎那間。
    整個大明江山,陰雲密布,詭譎重重。
    就在這朝野動蕩,人心惶恐的關頭,朱元璋屏退左右,密令心腹侍衛郭英,火速召回那位不願困守朝野,長久在外,為大明勘定山河地理的“國師”劉伯溫。
    明皇宮,謹身殿。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氣氛的凝重。
    當劉伯溫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殿中,依舊是那般仙風道骨,俊朗挺拔,朱元璋緊繃的情緒終於潰堤,老淚縱橫,聲音嘶啞:“國師,標兒…標兒他去了!”
    “朕傾盡半生心血培養的儲君,沒了!”
    “我大明國運,憑空折損三十年啊!”
    “朕…朕最疼愛的兒子,他怎麽就去了啊……”
    這位一手締造大明王朝的鐵血帝王,此刻徹底卸下了堅硬的甲胄,鬢邊斑駁的銀絲,仿佛在淚水中浸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敗。他不再是那個殺伐果斷的洪武大帝,隻是一個痛失愛子,肝腸寸斷的老父。
    劉伯溫心頭一沉,快步上前,穩穩扶住搖搖欲墜的朱元璋,沉聲道:“陛下,節哀順變,龍體為重。”
    “太子之事,臣,已知曉。”
    “陛下,可曾查出端倪?”
    朱元璋緩緩搖頭,眼中充滿血絲與不甘:“宮中太醫反複驗看標兒遺體,都說是巡視地方,感染風寒,邪氣入體而亡。”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朕,不信!絕不信!堂堂大明太子,正當壯年,身係國本,豈會因區區一點風寒就撒手人寰!”
    話音未落,朱元璋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捶著胸口,痛苦低吟:
    “是朕害了他!若非朕多次派他巡視地方,他怎會染病…是朕…是朕親手害了他啊!”
    劉伯溫望著眼前這位幾乎失去理智,狀若老牛舐犢的帝王,心中歎息,勸諫道:
    “陛下,萬不可如此自責!此事蹊蹺,尚需詳查。”
    “待臣看過太子遺體,或有分曉!”
    朱元璋聞言,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住劉伯溫的手臂,眼中燃起希冀之火:“國師,朕一直留著標兒的遺體,未曾入殮下葬,就是為了等你回來!”
    “你一定要給朕查出來!究竟是誰!是誰在暗中加害朕的標兒?是誰在覬覦朕的大明江山?”
    話語間,那屬於帝王的鐵血與狠厲再度浮現,朱元璋眼中凶光畢露,一字一頓,森然低語:“誰敢動朕的江山,朕,便滅他十族!!!”
    劉伯溫不再多言,躬身行禮:“陛下,請遣人引臣前往東宮。”
    朱元璋立刻轉向侍立一旁的郭英,語速急促,不容置疑:
    “郭英,即刻帶國師去東宮!傳朕旨意,所有錦衣衛,必須無條件配合國師行事,若有絲毫怠慢,提頭來見!”
    郭英心頭一凜,躬身領命,聲音沉穩:“臣,遵旨。”
    劉伯溫亦再次躬身行禮:“臣,告退。”
    朱元璋抬手,親自扶起劉伯溫,目光灼灼,充滿了沉甸甸的期盼:“國師,一切,就拜托你了!”
    郭英不敢耽擱,立刻在前引路,帶著劉伯溫自皇宮中軸線的謹身殿,一路向東穿行。
    宮道幽深,廊橋層疊,越是靠近東宮區域,空氣似乎都變得滯澀陰冷。
    郭英隻當是太子薨逝帶來的心理作用,畢竟此地乃是傷心之所,並未深思。
    他卻未曾留意到,身後那位素來從容淡定的國師大人,此刻麵色凝重如水,雙眉緊鎖。
    終於,抵達東宮殿外。郭英先向守衛在此的錦衣衛頭領傳達了皇帝旨意,強調務必全力配合,隨後才引著劉伯溫,邁步踏入這座昔日儲君的寢宮。
    甫一入殿,一股混合著香燭、紙錢與淡淡腐朽氣息的寒意便撲麵而來。
    殿內光線昏暗,唯有靈堂中央的長明燈與兩側搖曳的白燭,投下幢幢鬼影。
    一口沉重的靈柩,靜靜橫陳在大堂正中,四周垂掛著厚重的白色帷幔。
    倏忽間!
    一陣陰風毫無征兆地卷入殿內,呼嘯著穿堂而過!
    “嘩啦啦——”
    卷得白幔影影倬倬。
    角落裏,隱約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啜泣,嗚嗚咽咽,在這空曠死寂的靈堂中回蕩。
    甚是詭異森然。
    劉伯溫全然不顧,走到靈棺前,拔開棺蓋。
    棺內景象,頓時呈現。
    隻見曾經風華正茂的大明皇太子朱標,溘然安逝,神色自然,並未掙紮痛苦之色,似乎真是自然而亡。
    隻是在精通觀麵觀相的劉伯溫眼中,朱標眉目間,鬱結著難以覺察的一絲陰寒,如同一滴悄然滴入清水的墨汁,正以一種詭秘的方式,侵染、扭曲著朱標原本貴不可言的帝王麵相。
    一種強烈的違和感,讓劉伯溫心頭猛地一跳!
    劉伯溫眼中精光暴射,不再猶豫,猛然伸手,探入棺中,抓起朱標的手臂。
    “啊!國師,您……”
    旁邊一名年輕的錦衣衛見狀,忍不住失聲驚呼,太子遺體豈容如此觸碰!
    郭英臉色一變,猛地回頭,淩厲的眼神如刀子般掃過,沉聲低喝:“噤聲!不得驚擾國師!”
    那錦衣衛頓時嚇得渾身一顫,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劉伯溫對周遭的動靜充耳不聞,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觸感上。
    劉伯溫用力,強行掰開了朱標早已僵硬無比的手掌。
    掌心紋路,映入劉伯溫眼簾。
    刹那間,劉伯溫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朱標的掌紋,早已失去了常人那般清晰分明的脈絡。
    它們扭曲、纏繞、斷裂、重疊,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揉搓過,變成了一團混沌不堪的亂麻!
    那已不再是人的掌紋,更像是一副被塗抹、被汙染的地圖!
    “怎會如此……”劉伯溫死死盯著那詭異的掌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片。
    “國脈有染……竟遭汙穢……”
    劉伯溫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與滔天的怒火:
    “漢!家!血!統!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