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善惡無門,雙掌合十江湖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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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駭欲裂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而在這無數驚呼聲中,夾雜著一道撕心裂肺、啼血般的悲鳴……
    “五哥!!!”
    聽見那一聲熟悉的,宛如夜鶯的悲鳴。張翠山動作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掙紮,匕首再次決絕落下。
    白眉鷹王心膽俱裂,目眥欲裂瞪著那寒光閃閃的匕首。
    宋遠橋與武當諸俠亦是駭然失色,想要阻止卻已然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破空聲嗚咽而起。
    當!
    一枚石子後發先至,精準無誤地撞在匕刃上。
    匕首一歪,斜刺到胸膛上,飆起一捧熱血。
    這一刀下去,張翠山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向後倒去。
    “五弟!”宋遠橋驚呼。
    “翠山!”白眉鷹王亦是大急。
    兩人不約而同飛身搶上,顧不得看清來人是誰,一左一右扶住搖搖欲墜的張翠山。
    宋遠橋手指疾點,封住張翠山胸前幾處要穴。
    白眉鷹王則運起內力,按在他後心,拚命提功,試圖為其穩住傷勢。
    而場中其餘人等,連忙轉向後方,目光齊刷刷轉向石子來處。
    隻見山道入口,一道身影飄然落下。
    那人身形挺拔,是個青年,單手還提著一個美貌婦人。
    婦人懷中,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青年穩穩落地,隨手將婦人放下。
    “是曾兄!”人群中,令狐衝眼尖,低聲呼道。
    那美婦正是殷素素,她腳一沾地,便慌不擇路,如瘋了一般撲向張翠山。
    “五哥!”她踉蹌著奔到近前,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你何苦如此!”
    張翠山艱難地抬起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嘴角牽動,露出一絲慘淡的笑意:“素素,我這一生,無愧於心……隻盼…能為義兄…贖些罪孽…”
    話未說完,他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山內眾人皆被這一幕所震撼,一時之間,竟無人再言。
    王三豐疾步而至,來到張翠山身前,示意宋遠橋讓開。
    “小友,麻煩你了,”見到來人,宋遠橋卻像是見到了救星,急忙讓開位置,竟然真的起身讓開了。
    白眉鷹王詫異,但見宋遠橋如此信任,也壓下心思,扶起女兒殷素素退到一旁。
    王三豐蹲下身,將張翠山平放在地。
    咻!咻!咻!
    破空輕響中,五枚銀針已精準無比刺入張翠山胸前幾處關鍵穴位,封鎖氣血,穩定傷勢。
    王三豐動作快如閃電,指影翻飛,銀針起落之間,就紮滿了張翠山上半身,從胸口到上肩,盡被銀針覆蓋,交錯猶如銀網。
    隨著銀針刺入,淤塞凝滯血脈悄然疏通,王三豐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藥粉,小心地敷在傷口之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輕輕籲了口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神…神醫,我夫君他…”殷素素顫聲問道,眼中滿是期盼。
    王三豐站起身,點了點頭。
    “命是撿回來了。”
    他看了一眼傷口的位置。
    “幸好偏了一公分,不然,大羅金仙來了也隻能幹瞪眼。”
    聽到這話,宋遠橋、白眉鷹王等人懸著的心才算放下大半。
    殷素素更是喜極而泣。
    “好厲害的針法!”外圍觀戰的群雄也被這一手絕妙醫術鎮住,議論紛紛。
    “這手法,簡直神乎其技!”
    “這是何人?怎麽沒有聽說過?”
    有武者回憶,不確定的道,“好像是二十多年前那個曇花一現的‘塞華佗’。”
    “賽華佗?好大的名號。”
    “不過,看其醫術,的確不凡。”
    ........
    另一邊,被三大神僧以鐵鏈鎖住的謝遜仍在瘋狂掙紮。
    “義弟!義弟你怎麽了?你說話啊!”
    鐵鏈被他掙得嘩啦作響,聲音淒厲。
    然而,在場眾人大多與他有仇,或是受他牽連,此刻都冷眼旁觀,無人應答。
    眼見丈夫暫時脫險,殷素素抱著孩子,定了定神,走向謝遜。
    “哇——!”
    或許是被鐵鏈的撞擊聲驚擾,她懷中的嬰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這哭聲清亮,仿佛有種奇異的魔力。
    原本狀若瘋魔的謝遜,聽到這哭聲,竟慢慢停止了掙紮,狂亂的神色漸漸褪去,恢複了幾分清明。
    他側耳傾聽,沙啞著嗓子問道:“可是…弟媳當麵?”
    殷素素走到他麵前,斂衽一禮,聲音帶著哽咽。
    “兄長,是素素。”
    謝遜立刻急切追問:“義弟!義弟他如何了?快告訴我!”
    殷素素淚水再次滑落,“夫君他往胸口刺了一口,所幸有神醫相助,暫時救回來了。”
    經此一遭,謝遜虎目噙淚,他仰天悲呼:“義弟啊!你何苦如此!是為兄錯了!是我害了你啊!”
    “哇——!”
    似乎感受到謝遜的悲痛,殷素素懷中的嬰兒哭得更響了。
    謝遜回神,泛白的瞽目“望”了過來,“可是義弟之子?”
    殷素素點頭:“是,剛滿半歲。”
    謝遜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欣慰:“可曾取名?”
    殷素素搖了搖頭:“夫君說,我夫婦二人因兄長而結緣,這孩兒理當請兄長賜名,故此尚未取名。”
    說著,她將繈褓輕輕遞向謝遜。
    謝遜伸出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嬰兒。
    他動作笨拙,卻帶著無比的珍視,將嬰兒抱在懷中。
    一股從未有過的平靜感湧上心頭。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生命,良久,才緩緩開口。
    “為兄百無禁忌,方闖下如此滔天之禍,連累義弟遭此大難。我欲為此子取名‘無忌’,望其時刻銘記教訓,不再重蹈覆轍。”
    “可好?”
    殷素素盈盈下拜,“一切聽從兄長之意。”
    謝遜將張無忌小心遞還給殷素素。
    然後,他猛地轉過身,麵向在場所有武林人士,朗聲道:“我謝遜一生肆無忌憚,百無禁忌,犯下累累血案。”
    “我義弟受我所累,遭此劫難。”
    “所有恩怨,皆由我起!”
    “冤有頭,債有主!我謝遜就在這裏!”
    “各位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我束手待斃,絕不反抗!”
    他聲音越發激昂。
    “但我謝遜所殺之人,皆是江湖中人!從未濫殺無辜,更從未禍及妻兒老小!”
    “隻盼各位武林群豪,引以為戒。往後歲月,恩恩怨怨,江湖事,江湖了,莫要再累及家人。”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起雙手,狠狠插向自己的雙眼!
    噗嗤!
    鮮血飛濺!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謝遜竟生生將自己的一雙眼珠挖了出來!
    劇痛之下,他身軀劇顫,卻強忍著沒有倒下。
    緊接著,他雙掌運勁,猛擊自己丹田。
    噗!
    一口鮮血噴出,謝遜萎頓在地,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就此自廢。
    “啊!”
    “謝遜!”
    群雄都被這慘烈決絕的一幕徹底驚呆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自毀雙目,自廢武功之後,謝遜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不再理會周圍的目光,踉蹌坐下,坦然間,雙掌合十,為手上冤死之人誦念經文。
    聲音雖低,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
    “‘世尊!若複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則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
    “‘世尊,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
    “‘何以故?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複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
    “‘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
    “‘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
    誦經聲在光明頂上空回蕩,彌漫著懺悔與解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