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渡世之筏,心聖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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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場茅屋之外,夜雨如泣,淒煙彌漫。
屋內,一豆燭火,光暈微顫,將王守仁與王三豐身影拉長,投映在斑駁土壁上,隨風搖曳,光影不定。
一如王守仁此刻翻湧不休的心海。
“明之教,心之舟;劍為筏,可渡光陰!”
饒是王守仁已臻聖人境界,心如磐石,依舊被王三豐手中那卷泛黃古軸所載之秘,震撼到無以複加。
他窮盡半生所學,終得大悟,自以為勘破天人之秘,卻未曾想,這才是他天命真正的開端。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如今隨著王守仁的大悟,這最後的東風已至,王三豐趁機將屠龍刀之秘和盤托出。
“‘可渡光陰’四字,世人以為妄言。”王三豐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洞穿曆史的滄桑,“但你我,皆非凡俗,自當明白,時光,並非不可逾越之天塹。”
王守仁微微頷首,他曾一眼千秋,自是深知其中可能。
王三豐更不用多說,他早已經曆過多次曆史穿梭,自然不疑。
他們所困惑者,非是“能否”,而是“如何”。
其手段,其法門,必然隱藏於前麵那“明之教,心之舟,劍為筏”九字之內。
“‘明之教’!”王三豐的目光幽幽,仿佛能穿透這夜雨,望見那地處南疆深處的光明頂:“光明頂上,我已立有‘明教’,並布下諸多後手。”
“凡大明武者,隻要修行‘金剛不壞’至大成,我便有七成把握,保其肉身千年不朽!”
說到此,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那被他撕下了十多頁的《推背圖》,滿是心痛。
但他終究並未表露出來,而是話鋒一轉,語氣沉重下來。
“然,肉身可固,神魂卻難敵光陰衝刷,千年孤寂,足以磨滅任何堅固意誌。”
“這,便須落在此‘劍為筏’三字之上!”
錚!
王三豐探手抽出倚天劍,劍身在燭火下流淌過一抹冷冽寒光,似有靈性,發出一聲清越龍吟。
“劉伯溫這箴言所言之劍,必是此劍!”
“此劍有靈,正可此為憑寄托精神,加上這精鋼之身,作為渡世之筏,穿越千年,並非難事。”
“至於這如何實現‘明之教’到‘劍為筏’的關鍵,就落在‘心之舟’這三字了!”
王三豐的目光灼灼,凝視著王守仁:“這‘心之舟’,必是指尊聖您........”
王守仁心燈長明,自是領悟到他的意思:
“我之心學,核心便是‘心即理’,‘心外無物’,故而,我心,亦可為一方宇宙!”
“君之意思是,以我心學為舟,化為一方心之宇宙,承載大明諸武之精神,我再寄托於此劍之靈中,以此劍為渡世之筏,橫渡光陰於後世?”
王三豐點頭頷首:“正是如此!”
“承載我大明未盡之意誌,薪火相傳,橫渡時艱,延續大明意誌於後世。”
王守仁緩緩起身,白須飄動,他瘦削的身影在這一刻,仿佛撐起了整片天地:“這本是我此生降世之責職!”
“老朽!義不容辭!”
一言定鼎!
兩人再無遲疑,就著這殘燭孤燈,秉燭夜談,密議每一個驚心動魄的細節。
直到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晨光熹微,將茅屋的剪影映照得清晰起來。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房門外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句虛弱、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堅韌之聲:“叔叔,我的寒毒……又要發作了。”
“是無忌啊!”
王三豐與王守仁同時停下密談,抬首望向門扉。
隻見一名麵色蒼白如紙,身形瘦弱,看起來不過十多歲模樣的少年,立身門外。
“我說了,我不叫張無忌,我是曾阿牛!”
少年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倔強。
王三豐聞言,卻是有些無奈。
自當日從鬼門關救回這孩子,無論自己如何解釋,他都固執地不肯承認自己是張無忌。
這也難怪,張無忌自繈褓中便身中玄冥神掌,而後又被‘青翼蝠王’擄走,自此骨肉分離,流落江湖,最終淪落仆童,差點客死異鄉。
那些顛沛流離,早已將他年幼的記憶衝刷得支離破碎。
而這特殊的經曆,也造就了他此刻這般孤僻倔強的性子。
“你究竟是否張無忌,我已修書一封,送往武當,待你父母前來,自有分曉。”
王三豐起身,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少年的頭頂,那雙仿佛能看透古今的眼眸裏,瞬間被滿溢的溺愛與憐惜填滿。“我們還是先繼續化解你的寒毒吧!”
張無忌體內的寒毒,早已根植於骨髓深處,隨著他年歲漸長,這股陰寒之氣也愈發壯大,每一次發作,都將這幼小的身軀,拖入無間地獄。
更可怕的是,因為寒毒鬱結,張無忌的身體發育仿佛被冰封,如今已逾二十餘歲,身形卻仍停留在十餘歲的模樣。
為了這個孩子,王三豐可謂傾盡所有。
自從蜈蚣坡下將其救活,他不僅每日親自施展“乾坤大挪移”為其梳理經脈,化解寒毒,更是將“乾坤大挪移”與“九陽神功”這等絕學,毫無保留,傾囊相授。
張無忌亦是天縱之才,不負所望。
他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勤學不輟,一點一滴地將體內那跗骨之蛆般的寒毒,以“乾坤大挪移”的神妙法門,艱難地磨滅、煉化為最精純的先天陰氣。
而後,再借助“九陽神功”那霸道無匹的至陽內力,相互衝濟,陰陽調和。
隻是,寒毒源於骨髓,每一次引動,對張無忌而言,都是一場神魂與肉身的雙重煉獄。
王三豐大袖一揮,一股無形氣勁卷出,將茅屋內灰塵掃蕩一空,露出一片幹淨的青磚。
“坐下吧,孩子,我為你護法。”
張無忌稚嫩的臉上滿是堅毅,毫不猶豫的坐下。
隨即主動引爆苦苦壓製的寒毒。
“呃……啊……”
瞬間,一股來自骨髓深處的極寒湧出,仿佛無數根燒紅的冰針猛地紮穿了四肢百骸。
張無忌渾身猛地一抽,牙關“咯咯咯”地劇烈磕碰起來,那聲音又脆又急,如同骨頭在冰窟窿裏被生生敲斷。
汗水甚至來不及淌下,就在額角、鬢邊凝結成一層細碎、刺人的白霜,皮膚底下卻像有無數滾燙的炭火在瘋狂灼燒,冷熱交織,痛得他眼前陣陣發黑,天地都旋轉起來。
然而,張無忌牙關咬的發顫,都死死咬住嘴唇不肯發聲。
他拚盡全部心神,瘋狂運轉“乾坤大挪移”,像一個頑強的戰士,駕馭著這股力量,去分化、去磨滅、去煉化那爆發出來的恐怖寒毒。
王三豐靜立一旁,眸中閃過一絲讚許與欣慰:
“天道公允,關上一扇門,必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無忌雖自幼曆經此等非常之磨難,可這幾乎與生俱來的寒毒,卻也為他鑄就了一副萬中無一、深厚無比的根骨。”
“再加上這苦難磨礪出的金剛心性,讓他在武學之路上,簡直如魚得水,一日千裏。”
隨著時間流逝,張無忌劇烈顫抖的身軀漸漸平複。
這一次爆發的寒毒洪流,終究被他一點一點的磨滅、煉化。最終形成一股得天獨厚的先天陰氣。
王三豐看準時機,沉聲低喝:
“無忌,就是現在!換‘九陽神功’,引動陽火,行陰陽衝濟之法!”
張無忌聞言,立即切換到已能熟練運轉的九陽功法。
他催動起那至剛至陽的九陽真氣,如同一輪微縮的太陽在他體內升起,光耀百脈。
那股新生的先天陰氣,在這煌煌大日般的陽氣衝刷之下,被迅速稀釋、衝濟、融合,最終被悉數吸納轉化,成為九陽神功的一部分,盡數歸入他體內那九大竅穴之中。
隨著這股自幼便鬱結的寒毒,又被化解了一部分,張無忌那仿佛被凍結的身體,似乎又解封了一些。
他的骨骼在發出細微的劈啪聲,身軀竟肉眼可見地拔高了一絲,壯實了一分。
王三豐在心中默默計算著:
“照此進度,最多再有一兩次光景,無忌體內的寒毒便可徹底化解幹淨。屆時,他就能恢複正常,真正開始他的人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