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多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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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逐漸放亮。
    原本肅靜的酸棗門外,卻一遍遍回蕩著萬千將士洪流巨濤般的呼喊: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
    郭宗訓愣了愣,忍不住掃了眼在一眾文武大臣帶領下齊齊跪倒的萬千將士:
    這就是山頂的風景?
    但很快,他也跟著跪了下去。
    可嘴角卻是徹底壓不住了,隻能埋著頭強忍激動。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封為梁王。
    何為梁王?
    大周的都城可就叫大梁城。
    而且曆史上的柴宗訓就是以梁王的名義繼承皇位的。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自己已經是實際上的太子了!
    至於為何不直接封為太子?
    沒辦法,亂世之中,幼主立儲的風險不得不考慮!
    封王則是最務實、靈活的辦法,恰恰證明了父皇的高明。
    當然,他知道曆史上後周封王的本質大多是“榮譽虛銜”。
    而且作為郭榮活著的兒子中最大的一個,太子之位遲早是他的。
    但提前被封王的好處也是很明顯的:
    被封親王,那他就有資格開府!
    開府就意味著他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組建自己勢力。
    雖然自己隻有六歲,但那又如何?
    神童、太子雙BUFF加持,還不能組建自己的班底了?
    不說別的,親衛隊至少得有吧……
    不過這對他來說隻是意外之喜。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從今天開始,在這個被曆史上讚為五代第一明君的父皇眼裏,自己已經是真正的神童,未來的皇位繼承人了!
    換句話說,從今日起,自己已經成功踏出了取得父皇信任與重視的第一步。
    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另一個目標還沒有達成……
    眼看著已經過了出征吉時。
    但此時的郭榮卻並不在意。
    亡妻托夢說此次北伐必定大勝,而且還突然發現自己的好大兒是神童!
    他的嘴角早就被好大兒吊成了上弦月:
    “好了,都平身吧,時候不早了,朕該出發了!”
    頓了頓,待眾人起身,又道:
    “曹彬,你親自護送梁王回宮,封王的後續事宜,待朕北伐歸來……”
    郭宗訓挑了挑眉,看向曹彬:
    他就是“曹彬沽酒”的曹彬啊!
    沒記錯的話,此人雖是宋朝開國名將,但以仁厚、清廉著稱。
    趙匡胤曾向其索要酒水來飲,曹彬拒絕,道:“這是帝王家的酒,不能擅給”,但他隨後自掏腰包買酒與趙匡胤對飲。
    趙匡胤稱帝後,常對群臣提及此事,稱世宗(柴榮)麾下舊臣不欺主瞞上的,唯有曹彬一人,從此將其視作心腹。
    這也就是“曹彬沽酒”這個典故的來曆。
    嗯,必須將此人發展成自己的心腹!
    郭宗訓收斂心神,見父皇還是要送自己回宮,於是連忙說道:
    “爹爹,可是娘親夢裏說您不必要親自北伐……”
    郭榮露出了慈父的笑容:“訓兒,你既然都能分析出此次北伐的重要性,就應該知道……”
    頓了頓,郭榮的目光再次銳利了起來,堅定道:“就應該知道,此戰,朕必須親征!”
    郭宗訓早就知道改變不他親征的決心。
    於是瞪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無比乖巧地央求道:
    “既然如此,孩兒願追隨爹爹一同北伐!”
    此言一出,周圍的一眾心腹瞬間炸開了鍋:
    “這怎麽能行?”
    “梁王才六歲,怎能隨軍北伐?”
    “這可不是兒戲啊……”
    聽著眾人的議論,郭榮也無奈地搖了搖頭:“訓兒,你不行,你太小了,怎能隨軍出征……”
    不行?
    太小?
    郭宗訓雙手叉腰,肚子往前一頂,氣鼓鼓道:“我乃郭家男兒,怎能不行?”
    “而且誰說我小,我哪兒小了!”
    “古有趙武隨母入營、蕭摩訶隨父從軍,拓跋燾隨父出征。”
    “雖然他們當時都比我年長幾歲,但都未及冠!”
    “更何況,爹爹英明神武,肯定能保護好我的。”
    “爹爹放心,孩兒保證,絕不給您添麻煩!”
    也許是受到原主的影響,也許是臉皮夠厚,郭宗訓扮起小孩的姿態完全沒有任何尷尬或者不適。
    相反,他十分自然,甚至有點享受!
    他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麽心理……
    倒是郭榮,他明顯一愣:趙武、蕭摩訶、拓跋燾?
    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
    畢竟他也是“略通書史黃老”的。
    隻是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12歲時便隨父親拓跋嗣(明元帝)出征柔然,參與軍事決策。
    南朝陳國的蕭摩訶出身蘭陵蕭氏,13歲時隨父親蕭諒在南朝梁軍中任職。
    父親戰死後,他被姑父蔡路養收養,繼續隨軍作戰,終成“南朝第一猛將”。
    這些都沒有問題!
    可那趙武什麽時候隨母入營了?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郭榮愣了愣,回頭看向曹彬:“曹彬,趙武是隨母入軍營的嗎?”
    曹彬一怔,努力地回想著:“回陛下,臣乃武將,恕臣無知!”
    此時,宰相王溥突然站了出來,恭敬行禮,道:
    “陛下,那春秋時期晉國的趙武,也就是趙氏孤兒,幼年時家族遭滅門,被程嬰救出後,在晉軍將領韓厥的庇護下隱於軍中長大。”
    “其成年後恢複趙氏爵位,更是率晉軍與鄭國、齊國作戰,重振家族榮光。”
    郭榮挑挑眉,笑道:“王平章果然博聞強識,朕就說嘛,那趙武什麽時候隨母入營了……”
    聞言,郭宗訓悄悄抬眼看向眼前這個給人一種溫文爾雅、儒者風範,不到四十的中年人。
    皺了皺眉:王平章?
    好啊,你就是宰相王溥吧?
    後周三大宰相,就你早年曾與趙匡胤的父親趙弘殷有同僚之誼,後來又與後周禁軍將領交集頗多。
    趙匡胤陳橋兵變時,你特碼還是三位宰相中率先歸順下拜的。
    鬼知道你有沒有暗地裏參與陳橋兵變,當趙匡胤的幫凶?
    就算沒有,那也是個投機者!
    此人必須得多多提防……
    想到此,郭宗訓又看向王溥身旁的那兩個人:他們應該就是另外兩個宰相範質、魏仁浦了吧?
    他記得,範質此人在得知兵變後曾抓著王溥的手說:“倉卒遣將,吾輩之罪也”,甚至直接將王溥的手抓出血!
    可見他當時的憤怒與無奈!
    雖然後來被迫為趙匡胤草擬禪位詔書,但他始終對後周懷有愧疚,臨終前甚至要求“不請諡、不刻碑”,以表對舊主的歉意。
    《宋史》也有記載,宋太宗趙光義評價其“欠世宗一死,為可惜爾”。
    嗯……
    範質必須好好拉攏!
    而作為郭榮最信任的“潛邸舊臣”,宰相魏仁浦,《五代史補》記載他“兵變時,欲奉太後以討太祖,不克”,失敗後“稱病不朝,未幾卒”。
    此人是三位宰相中唯一一個要反抗趙大的!
    此為心腹!
    就在郭宗訓已經開始在心底默默盤算他日後的心腹時,宰相王溥優雅地捋了捋胡須,看向郭宗訓。
    微笑道:“陛下,梁王六歲,尚未入學便能知曉趙武、蕭摩訶、拓跋燾等人的事跡,甚至還能用於奏對,已然是天縱奇才!”
    “偶有誤記,也是情有可原嘛……”
    此言一出,其餘心腹紛紛讚美附和:
    “是啊,梁王真乃神童也!”
    “小小年紀不僅有英雄氣概,而且還能無師自通、引經據典……”
    “當真是我大周之幸、陛下之福啊……”
    郭榮笑開了花,再次看向自己的好大兒,眼裏滿滿的自豪,目光都快拉絲了:
    “我兒雖年幼,但卻如此有膽魄,還能引經據典,朕心甚慰!”
    “好吧,既然如此,且隨朕一同北伐吧……”
    正說著,一道黑影突然跪倒在郭榮麵前。
    “臣萬死,扣請陛下三思!”
    眾人看去,竟是殿前都指揮使趙匡胤。
    郭宗訓皺了皺眉:這家夥什麽意思?
    竟然直接站出來反對!
    郭榮同樣疑惑,在他的印象中,這趙匡胤可是從未反對過自己的任何一句話。
    甚至當初強行給趙匡胤賜婚,讓他迎娶了王氏時,他都沒有任何一絲反對。
    此刻為何如此反對?
    於是忍不住問道:“趙指揮使為何如此?”
    趙匡胤正色道:“回陛下,仰賴陛下信任,讓臣擔任殿前都指揮使,臣的職責之一便是護衛陛下。”
    “然軍旅風霜酷烈,戰況多變,梁王尚幼,恐傷身體!”
    “梁王天縱奇才,理應留手京都,陛下方能專心克敵,無後顧之憂……”
    聞言,郭宗訓不由地挑了挑眉:
    說得這麽大義凜然、大公無私!
    誰知道你是不是怕保護不好我因此受罰?
    也難怪,曆史上這家夥以“軍門夜禁”製度為由,不讓其父夜間進城,待天亮後才開門迎入。
    導致本就年近六旬、征戰勞頓的父親淋雨受寒,引發急病。
    說是為了軍紀,為了大義,卻間接導致父親病故。
    這種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不過,他到底是真的為了大義,還是怕因此授人以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郭宗訓知道,趙匡胤的這個理由簡直無敵!
    畢竟自己剛被封為梁王,又是父皇眼裏的神童。
    誰會舍得自己的寶貝疙瘩有危險?
    果然,郭榮臉色明顯變了,他看向郭宗訓,歎了口氣:“訓兒,趙指揮使說得有理!”
    “要不,你就乖乖留在京都……”
    不料,他話還沒說完,郭宗訓竟直接打斷道:
    “爹爹,您都已經拒絕了娘親的托夢,堅持親自北伐。”
    “現在您還要拒絕孩兒隨軍伺候您嗎?”
    “這可是娘親的囑托啊,她知道您很有可能會堅持親自北伐。”
    “所以特意囑咐孩兒,如果您非要堅持,便退而求其次,讓孩兒跟隨您北伐,代替娘親侍奉您左右!”
    “爹爹,您若再拒絕,教孩兒如何對麵娘親啊?”
    郭宗訓那張小臉充滿了委屈與不甘,眼裏已然噙著淚滴,隨時都要低落下來。
    但沒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偷偷瞥了一下麵無表情的趙匡胤:
    你有底牌,我有王炸,就看誰的招更好使!
    見父皇皺了皺眉,顯然十分猶豫。
    郭宗訓再次發力,直接哭了出來,瘦小的肩膀止不住抖動:
    “爹爹,您難道忘了娘親在您病重時衣不解帶地照顧您嗎?”
    “您難道忘了您親征南唐前,已然病重的娘親,仍強撐病體勸阻您嗎?”
    “爹爹,您就讓孩兒完成娘親的囑托,代替她侍奉您左右吧!”
    “求您了,孩兒隻想娘親能瞑目……”
    郭宗訓說著,再次跪了下去,將頭重重砸在地上!
    見到這一幕,一眾心腹官員都沉默了,因為他們已經看到了結局。
    果然,一直在青驄馬上的郭榮,聽到“瞑目”二字,竟再也繃不住了。
    一個飛身直接跳了下來,緊緊抱起郭宗訓,神色動容:
    “好孩兒,爹爹同意了,同意了……”
    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趴在他肩膀上的郭宗訓,此刻正再次偷偷瞥向一旁看不出表情的趙大。
    嘴角微微勾起:
    趙指揮使,未來的日子,本王會多和你親近親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