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開始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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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郭宗訓的突然起身發言,這位新晉皇太子再次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整個大廳的人都不由得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皇太子要說什麽呢?
莫非他也要反對陛下北伐?
殊不知,大周皇帝郭榮對此有著同樣的疑惑:
他早就看出來了文武百官的心思,不然之前自己表明決心,喊出那句“縱是刀山在前,隻要能還故土於漢家,我與諸位,死亦無憾”的時候,文武百官也不會是那種愣在原地的反應。
所以,他才會讓那些人暢所欲言,他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會反對自己繼續北伐,他們又會如何說!
至於範質第一個站出來,他也一點都不意外。
此人性格剛正,在一定程度上要比他人更敢於人先。
可問題是,好大兒站出來要幹嘛?
他要說什麽?
郭榮皺了皺眉,打量著麵前的好大兒:小臉無比嚴肅認真,眸子裏也閃著堅定的光芒!
臭小子,莫非你也要反對朕繼續北伐?
想到此,他莫名地有些氣血上湧,神情愈發嚴肅了起來:
“你想說什麽?”
郭宗訓緩緩起身,極其嚴肅地看著老爹郭榮,下一秒,卻突然衝著老爹會心一笑。
把郭榮都整懵了:
這小子怎麽變臉比翻書還快?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莫不是……
可不待他開口,郭宗訓便轉身看向範質,朝著範質拱了拱手,隨即說道:“範大人,得罪了!”
得罪了?
範質愣了愣。
在場眾人也都不由地愣住了,就連剛趕趕過來不久的侍衛司老大李重進,此時也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向郭宗訓:
什麽情況?
這是要與當朝宰相對簿公堂的節奏?
一個六歲,一個四五十歲!
有點意思……
至於是人群中的另外兩位宰相——王溥與魏仁浦!
二人不由地對視了一眼,隨即又不約而同地看向範質,目光充滿了戲謔!
偏偏範質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也回頭看向他們二人。
他皺了皺眉,似乎聽到了那兩個老東西在說:“老範啊老範,你若連太子都說不過,就別舔著臉與我們搶太子太傅的位置了……”
白了眼兩個老東西,用目光回懟道:
哼!
兩個臭不要臉的家夥!
老夫今日便讓你們看看老夫的實力,也好教你們知道,太子太傅一位,非我莫屬!
於此同時,在沒人關注的角落,降將姚內斌更是無比期待:
難道今日就能親眼見識太子的能力……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而在他身後,趙家老二卻露出了極為不屑的冷笑:
臭小子,沒想到你竟然會支持北伐!
不過即便你是神童也沒用,懂不懂什麽是大勢所趨?
要知道,身為文臣之首的範相既然敢站出來反對陛下繼續北伐,那就意味著他絕大部分的文臣肯定都反對陛下繼續北伐!
北伐,不是你想支持,就能支持的……
正想著,卻聽郭宗訓接著說道:“範相所言‘四十二天複燕南是不世之功’,宗訓深以為然!”
“可正因這功來得快、來得順,才更要趁勢北上,若此刻停步,才是真的‘前功盡棄’!”
頓了頓,他掃視了一眼眾人,又繼續道: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想,你們之中應該有不少人與範相的想法一樣吧?”
“我就想問問你們,此次北伐,你們眼裏就隻有功勞嗎?”
當然隻有功勞!
這可是五代亂世,遍地都是弑君殺父、利益至上!
誰他媽會和你講家國大義?
郭宗訓自己都這麽認為的!
但認為歸認為,辯論是辯論,兩碼事!
好的辯手,那可是能把彎的弄直,黑的變白……
所以,他需要來一場激情四射的辯論,洗一洗這些人的腦袋!
於是,不待眾人反應,他又突然搖著頭,大聲歎息,儼然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態,可他明明隻有六歲!
“真是可悲可歎啊!”
“爾等身為大周臣子,卻不知上意!”
“身為華夏漢人,卻不圖恢複故土!”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是在罵我們不懂陛下心意,不顧民族大義?
換句話說,是罵我們既不當臣也不當人?
那我們是什麽?
誰也沒想到,這位年僅六歲的新晉皇太子竟然有如此強的攻擊力!
這不是在打所有臣子的臉嗎?
殊不知,郭宗訓要的就是這種無差別炮擊,先一頓大炮,轟得你們暈頭轉向!
果然,範質當場就不幹了!
可他剛要開口,不料郭宗訓突然直勾勾地看向他,質問道:
“範大人,你可知父皇為何要繼續北伐?”
範質愣了愣:“自然是為了收複燕雲十六州!”
“那父皇為何非要收複燕雲十六州?”
“又為何非要選在這個時候北伐?”
“為何又非要親征?”
……
郭宗訓連聲質問,完全不給範質思考時間。
這個時候就需要氣勢!
果然,範質被懵了,他並不是答不上來,而是一時間麵對這連珠炮般的問題,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
見狀,郭宗訓挑了挑眉:機會來了!
於是當即大聲說道:“你們還記得我父皇之前說了什麽嗎?”
“燕雲百姓裹胡服、忍胡語,夜裏摸著故土磚縫哭,盼的不是誰封官加爵,是咱們把契丹人趕出去,把‘漢家地’三個字,重新刻回每一座城牆上!”
“父皇帶你們北上,不是為掙軍功,是為讓稚子再識漢家字,讓老叟再祭漢家墳,讓燕雲十六州,再歸中原版圖!”
頓了頓,他又厲聲質問道:“這些話,都被你們左耳進右耳出了嗎?”
“你們身為大周臣子,衣食無憂,一家老小都能安定生活!”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失地的百姓?”
“他們也有一家老小啊……”
頓了頓,他又突然大喊道:“姚內斌何在?”
姚內斌猛地一怔!
什麽情況?
怎麽還有我的事?
我可是正聽得起勁……
於是茫茫然起身應道:“末將在!”
郭宗訓當即說道:“你身為降將,被迫委身遼賊多年,定然知曉失地百姓的生活!”
“來,你好好講一講,讓在場的這些官員們都聽聽失地的百姓到底過著什麽樣的日子……”
姚內斌愣了愣,那隻有傷疤的眼睛再次瘋狂眨動了起來:
明白了!
太子這可是將難得的表現機會親手喂到我嘴邊啊……
於是,當即添油加醋……
額……是當即繪聲繪色、義憤填膺、痛心疾首、悲憤交加地將失地百姓的悲慘生活說了出來。
聽完他的講說,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似乎每個人都開始在思考著什麽。
郭宗訓深深看了眼姚內斌,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演技雖然稍顯稚嫩,但勝在內容詳實、情感豐富!
以後跟著我好好學……
見郭宗訓點頭,姚內斌內心激動不已:
太子滿意了,我能進步了……
見眾人不說話,郭宗訓先是回頭看了欣慰到五官變形的老爹,又繼續看向低頭不語的範質:
“範相,姚內斌說的那些你也聽到了吧?”
“如果你還是不能有所體悟,大可以親自去失地走走看看。”
頓了頓,又繼續道: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父皇當然可以見好就收,日後再圖北伐!”
“可正所謂機不可失,遼國的君主昏庸無道、民心不附,此次北伐又如此順利!”
“若在我大周兵鋒正盛之時放棄北伐……”
再次頓了頓,他又轉身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
“那我請問你們這些文臣武將!”
“失地的漢民還要等多久才能回歸?”
“他們還要遭受遼賊多久的欺壓?”
“要死多少婦孺老弱,還會有多少妻離子散?”
“你們可曾想過,若你們是那些失地的百姓,又該當如何?”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身為漢人,身為堂堂七尺男兒,身為大周臣子,你們難道要學那些商女嗎?”
整個大廳一片死寂,當真是針落可聞!
可郭宗訓的話如同驚天霹靂般在每個人腦海中炸響!
民族大義!
這個因五代亂世被徹底遺忘的詞,竟在郭宗訓的一番刺激下,逐漸浮現在在場每個人的腦海,隱隱刺痛著他們的內心!
就連一向麵無表情的趙匡胤,此刻都有些微微動容!
而主位上的郭榮,此刻早已是雙目濕潤:
知子莫若父,啊呸,知父莫若子……
好小子!
隻有你懂你爹……
至於郭宗訓的那些心腹:
韓通、曹彬、王杲、姚內斌等人,此刻早已覺得渾身血脈噴張,恨不得現在就擼起袖子,跨馬提刀、殺將北去!
而王著、楊徽之、鄭起等人,都不禁迷離地看向郭宗訓:
六歲!
年僅六歲,就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豈止是神童?
簡直就是……
簡直是完全找不到詞來形容……
可咱們這位太子爺似乎還有些不滿意:
就這?
這麽快就都被幹沉默了?
不行,得再加個Ending(總結)才完美!
想了想,他突然眼前一亮:
有了!
於是,再次掃視著眾人,大聲道:
“長驅渡河洛,直搗向燕幽。歸來報明主,恢複舊神州!”
“這才是你們這些文臣武將,該有的樣子!”
聞言,王著竟直接拿起酒壺,牛飲一口,激動地大喊道:
“好!”
“好一個長驅渡河洛,直搗向燕幽。歸來報明主,恢複舊神州!”
“我等七尺男兒,當有此誌,方不負此生……”
韓通等人更是直接一遍又一遍地大喊道:“長驅渡河洛,直搗向燕幽……”
在他們的帶動下,竟也有不少將領開始齊聲呐喊:“長驅渡河洛,直搗向燕幽…”
一時間,原本寂靜的大廳,瞬間化成了誓師現場!
郭宗訓再次直勾勾看向範質,也不說話,似乎就在等範質開口。
然而,範質卻低著頭,在眾人的注視下,悻悻然坐了下去。
坐下去後,頭埋得更低了。
此時,王溥與魏仁浦都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隻是,在範質看來,這些目光沒有同情,全是幸災樂禍:
看我幹嘛?
民族大義都出來了,商女不知亡國恨都出來了……
這樣的帽子扣上來,讓我這個文人宰相還怎麽反駁?
你行你上……
見當朝宰相範質“憋屈”地坐了下來,不少人都開始若有所思。
而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
趙匡義正緊緊攥著酒杯,麵色凝重,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情況不對啊!
連範相都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那臭小子難道真的能說服所有人?
如果這樣的話,那北伐不就能繼續了?
那還要不要對陛下動手?
猶豫片刻後,他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心下暗道: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都到這一步了,索性幹到底!”
“畢竟就算北伐繼續,以那臭小子的德行,隻怕肯定會繼續針對兄長,兄長也未必能再撈到大功!”
“關鍵那臭小子現在已經是太子了,以他這般不可思議的成長速度,隻怕不到北伐結束,就已經是棵參天大樹了。”
“到時候,兄長隻怕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既然如此,不管能不能繼續北伐,都得按原計劃執行……”
想到此,他再次看向郭榮身後,端起酒杯轉動著……
此時。
也許是感受到了範質的憋屈與無奈,王溥又扭頭看了眼魏仁浦,於是緩緩起身:
“殿下此言當真振聾發聵,身為我大周臣子,理應如此,也必須如此!”
“可問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