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以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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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不走,是想本宮留你宵夜?”
郭宗訓冷冷看著已然如同木雕般著僵在原地的蘇承業。
一旁的曹彬也當即沉聲道:“來人,送客……”
不料,他話音未落,蘇承業竟深深歎了口氣,隨即捋了捋胡須,原本呆滯的目光再次堅定了起來,沉聲道:
“不用送,老夫自己會走……”
說罷,便轉身拂袖而去。
待其離去,郭宗訓又看向李景威:“李將軍,現在你還想自請出使武平嗎?”
李景威搖頭歎息,不再言語。
不料,此時帳外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隨即有人來報:“太子殿下,不好了!”
“武平使者自盡了……”
聞言,眾人不由地一怔,紛紛震驚地看向郭宗訓。
卻見郭宗訓臉上同樣閃過震驚之色,但很快便陰沉了下去,擺了擺手,幾人這才紛紛衝了出去。
不多時,曹彬等人便又返回了營帳。
“殿下,那蘇承業剛出營帳與他的隨行護衛匯合,就搶走了他隨行護衛的刀,抹了脖子……”
曹彬正說著,郭宗訓突然沉聲打斷道:
“他自盡之前沒說什麽?”
見曹彬似乎有些猶豫,一旁的王杲怒道:“殿下,這老東西死之前大喊大周狼子野心、天理不容,還說殿下您將來必遭天譴……”
“這老東西擺明了就是故意的人,他這是想讓您背負天下罵名……”
一旁的姚內斌也忍不住怒道:
“可惡,簡直可惡至極!”
“殿下,依末將看,就該將這老東西碎屍萬段……”
就連剛剛投降的李景威也皺起了眉頭,歎息道:“殿下,這蘇承業是雖然自殺的,可他卻是確確實實死在我們軍營內。”
“而且這件事隻怕還不是他臨時起意,說不定他早就做好了這方麵的準備,要不了多久,武平肯定會將這件事傳遍整個天下!”
“此人官職雖不高,但在武平甚至是荊南還是有一定名氣的……”
聞言,王杲第一個問道:“那怎麽辦?”
“絕不能讓咱殿下被他們如此冤枉……”
一時間,眾人竟都皺起了眉頭。
因為誰都明白,蘇承業這招實在厲害!
一方麵,他的死會讓太子蒙受濫殺無辜、身形暴虐、狼子野心的誣陷,這件事一傳出去,洗都沒法洗!
另外,他的死還會激勵起武平上下對大周的仇恨,讓武平的將士們上下一心,極大提升他們的士氣。
而且,他的死說不定還會刺激西蜀、江南國等勢力,萬一真的讓他們聯合起來對付大周,那麻煩可就真的大了!
就在眾人冥思苦想之際,郭宗訓卻突然正色道:
“厚葬他吧!”
眾人不由地愣了愣,紛紛看向郭宗訓,那王杲更是忍不住說道:“殿下,那老匹夫如此陷害您,您為何還要厚葬他……”
郭宗訓淡然一笑:“對於我們來說他的確可惡,但對於武平來說,他卻是個了不起的人,就衝這份自我犧牲的精神,他也值得厚葬!”
姚內斌也追問道:“可他如此陷害您,玷汙您的名聲……”
郭宗訓收斂笑意,再次掃了眼眾人,目光堅定,緩緩道:
“無妨!”
“在大業麵前,這些東西一文不值!”
“隻要能結束這亂世,功過自有世人去評……”
可不是嗎?
曆史上隻因趙匡胤平定了亂世,所以在很多史料上,他發動的“陳橋兵變”都能被美名化……
見眾人都不再說話,郭宗訓站了起來,正色道:
“好了,既然大戰在所難免,那就痛痛快快打一場!”
“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說著,郭宗訓再次與眾人投入到此次進攻武平的戰術商討中。
畢竟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所以郭宗訓不得不讓大軍在營地停留些時日,以做好更充足的準備。
這天晚上,帥帳內仍舊燈火通明,郭宗訓依舊坐在主位上,喝著茶,看著一眾心腹圍在巨大的輿圖前你一言我一語。
這輿圖是荊南獻的降物,用蠶絲混著麻線織就。
圖上,長江如銀帶橫貫,洞庭湖像塊碎玉嵌在南方,澧州、嶽州、朗州的地名用朱砂點出,連三江口的淺灘、敖山寨的山道都標得清晰。
曹彬站在輿圖前,手指沾了點茶水,先按在嶽州北的三江口:
“諸位請看,武平水師主力駐於此,戰船七百艘,多是楚地舊船,吃水深、轉向慢,卻勝在熟悉洞庭水情。”
“若我軍不先斷此路,待朗州危急,周保權必從水路逃向江南國!”
“到時候再追,便是鞭長莫及……”
帳內將領皆俯身細看,姚內斌擠了擠那隻有傷痕的眼睛,粗聲接話:“曹將軍是說,先用水師堵死他們的退路?”
“某看可行!”
“某的騎兵雖能踏破澧州,卻追不上水裏的船,得靠水師弟兄們把口子紮緊!”
王杲眉頭皺著,指了指澧州南的官道:“姚將軍說得在理,可陸路也不能鬆啊!”
“澧州南到敖山寨隻有一條官道,兩側是水田,騎兵衝起來快,但怕武平軍挖壕溝、設拒馬。”
“若前鋒衝得太急,萬一被絆在半路,中軍又沒跟上,恐生變數……”
郭宗訓始終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們:
楊徽之捧著糧草賬簿,正低頭核對數字;鄭起手裏攥著諜報,眉頭微蹙;李景威站在末位,雙手垂在身側,目光緊盯著輿圖上的洞庭水域,像是在琢磨什麽!
曹彬、姚內斌、王杲等人更是討論得風生水起,而在他們後麵還有幾名這三年來培養出來的新銳。
郭宗訓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他很喜歡這種頭腦風暴的氛圍,當然,之所以能如此氛圍也得益於他這三年來對禁軍推行的改革,而且這些人又都是他的絕對心腹。
但他也知道,這些天之所以能有如此好的商討氛圍,更多的是因為那南平使者蘇承業的自殺,以至於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憋著一口氣,想為自己這個當太子的爭一口氣!
“曹將軍!”
郭宗訓終於開口了,聲音不高卻讓帳內瞬間安靜了下!
“你既已看出水路是要害,陸路是正門,那該如何分兵?”
“各路人選,你心裏又可有計較?”
這就是當領導的好處,可以愜意地看著手下們操心,而且自己還可以隨時介入!
曹彬拱手應道:“回太子,臣已有三路人馬的設想,正想請太子與諸位將軍斟酌。”
他直起身,手指從三江口移向長江上遊:
“第一路,水師,命解暉為正將,武懷節為副將,率戰船三百艘,攜李景威將軍同行!”
“李將軍是荊南舊人,洞庭水情、武平水師的底細,他比我等都熟,可任向導,也能幫解將軍協調荊南降卒……”
郭宗訓挑了挑眉,打斷道:“如此安排甚為妥當!”
“但本宮覺得既然李將軍有這樣的優勢,何不讓李將軍擔任水師正將?”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瞬間僵在了原地!
李景威更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郭宗訓:
他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信任自己到了這般地步!
說實在的,自己隻是個剛跟隨殿下的降將,就算殿下信任自己,頂多讓自己當個裨將就很好了。
可太子竟然讓自己擔任水師主將?
這、這是何等的信任啊……
一念至此,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感動!
可就在此時,在後麵的解暉突然站了出來:
“殿下讓李將軍擔任水師主將末將無話可說,但請允許末將請教李將軍一個問題!”
郭宗訓笑了笑,這解暉擺明了有些不服氣啊,於是饒有興致地當起了吃瓜群眾:“問吧,本宮也聽聽!”
其餘人也都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因為他們都知道,在太子名下做事,有不服是很正常的,因為太子的任命經常會讓人看不懂。
但隻要大大方方說出來就行!
解暉也不矯情,直接看向李景威:
“武平戰船比我們多很多,如果硬碰硬定會折損很多弟兄,不知李將軍可有良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