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四麵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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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
    就在利箭即將射中那名老嫗之際,一道身影突然衝了過去,將老嫗撲倒在地。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大周的士兵!
    此人原本是攙扶老嫗上前的,關鍵時候,就是他替老嫗擋下了那一箭!
    而那一箭卻結結實實射**進了那名士兵的後背,所幸他身上穿著鎧甲。
    當即強忍著疼痛,爬起來抱著老嫗回到了安全的距離。
    這一幕瞬間點燃了城牆上所有人的怒火,他們都紛紛看向戰張從富!
    “放肆!”
    “誰讓你射箭的……”
    “那可是我們朗州的子民……”
    楊師璠第一個反應過來,當即狠狠一巴掌扇在張從富臉上。
    張從富愣了愣,見楊師璠朝自己擠了擠眼睛,他當即又掃了眼城牆上的那些將士。
    於是連忙大聲說道:“將軍,我不是要射殺那名老嫗!”
    “我是要射那周軍的士兵……”
    “是他們太卑鄙了,竟然威脅我無辜百姓站出來幫他們……”
    楊師璠大聲道:“大周賊子固然卑鄙無恥,但你記住了,我們是武平的軍人,就是要保護武平的百姓,決不可再傷害我們的自己的百姓……”
    二人一出好戲總算是稍微平息了城牆上眾人的怒火。
    但方才大周士兵不顧自己的性命危險保護武平老嫗的畫麵卻依然刻在了所有人的腦海中,所有人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改變……
    晚上。
    朗州城牆內的臨時指揮廳內,張從富不甘地看向楊師璠:
    “楊帥,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周軍實在太卑鄙了,他們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就一直讓那些賤民在城下喊話,擾亂我們的軍心……”
    “如果一直如此,末將怕萬一有變……”
    其餘幾名將領也紛紛附和:“是啊,楊帥,敵人這擺明了就是想動搖我們的軍心,我們得趕緊想辦法啊……”
    楊師璠捋了捋胡須,笑道:“隻不過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伎倆罷了,不足為慮!”
    “他們越是這樣,越證明他們也沒有信心攻破我們全民皆兵的朗州城!”
    “我們的糧草儲備充足的很,他們想耗我們就陪他們一直耗下去!”
    “我倒要看看誰能耗過誰!”
    “你們記住,不管他們用什麽手段,你們隻需要把手下的兵管好就行。”
    “然後派人去散播周軍的惡行,就說那些人都是被周軍逼著到城下喊話的,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周軍狡猾,他們就是想蠱惑我們投降……”
    說到此,他再次捋了捋胡須,冷笑道:
    “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
    “去,立刻讓人去請陛下,讓陛下帶人親自去慰問犒勞軍民!”
    “不就是玩攻心計嗎?”
    “誰還不會了……”
    很快,十二三歲的武平君主周保權便被“請”到了城牆內親自為軍民們發放食物。
    也正因如此,朗州軍民原本低落的情緒也再次被提振了不少。
    可就在此時。
    城外突然響起了竹笛、陶塤樂聲,隨即便傳來了一道道武平本地的民謠聲:
    “沅江波,打漁舟,竹篙斜,係船頭,阿爺網,阿妹收。
    厝邊燈,等你歸,土城上,風颼颼,甲胄沉,壓肩頭。
    鎮軍火,燒我厝,何不學,江鷗飛,周軍營,有熱粥。
    免租稅,分新疇,白布搖,生路有,歸見娘,淚莫流……”
    漆黑的夜色,昏黃的燈火,寒風裹著親切的歌聲,如泣如訴般鑽進了城牆上嚴守的軍民耳中,鑽進了城內無數將士的耳中……
    城牆上的士兵垂了長矛,神情落寞,像是被勾走了魂魄般癡癡地看向城外。
    而城內的那些將士們,竟也都垂下了頭,看著手中的食物卻再也沒有胃口。
    隱約間,甚是能聽到哽咽聲、嗚咽聲越來得越多……
    隻因那“阿爺網,阿妹收”的調子,幾乎是每一個本地人小時候家裏常哼的曲子。
    看著眾人的神情,十二三歲的周保權停下了分發糧食的動作,呆呆地看著麵前每一張失魂落魄地臉,不由地他的眼眶竟也濕潤了!
    而此時,他身邊的小太監早繃不住了!
    哽咽著看向他:“陛下,奴才想家了……想我娘煮的紅薯粥……”
    可哭聲還沒落地,人群裏突然衝出個老漢。
    他捧著剛領的雜糧餅,膝行幾步跪在周保權麵前,額頭“咚咚”磕在青石板上,滲出血跡:
    “陛下……”
    “別打了,求您了,別打了,求您了……”
    “再打下去,咱們朗州人就都要打沒了啊……”
    “陛下,降了吧,我們不想死,我們想活啊……”
    “放肆!”
    突然,一聲厲喝炸響。
    不待周保權反應,跟隨在他身邊的楊師璠心腹突然衝了過來,刀光一閃,冷刃直刺老漢後心。
    鮮血“噗”地濺在周保權的明黃衣角上,老漢哼都沒哼,手還死死攥著那半塊餅……
    周保權渾身一僵,呆呆地看向那名楊師璠心腹,腦海裏更是浮現出之前李觀象在朝堂上被張從富刺殺的畫麵:
    “為、為什麽……”
    “你、你為什麽要殺他……”
    “他、他隻是說了幾句話……”
    不料,那楊師璠心腹卻冷冷道:“陛下,大將軍說過,有輕言投降、擾亂軍心者立斬不赦!”
    “這刁**民竟敢當著陛下您的麵,慫恿您投降……”
    正說著,周保權原本泛紅的眼眶瞬間燃起怒火。
    他猛地摔了陶碗,粥灑了一地,稚嫩的聲音卻震得周圍人都噤了聲:
    “他隻是想活!”
    “你們憑什麽殺他……”
    ……
    另一邊,指揮廳裏,張從富早拍案而起,甲胄碰撞得“哐當”響:
    “入他娘的周軍!”
    “竟還敢玩陰的,讓人唱這種破歌勾人心……”
    “楊帥,再這麽下去,弟兄們都要動搖了……”
    楊師璠撚著胡須的手頓了頓,臉色沉到了極點:
    “慌什麽?”
    “不過是些靡靡之音……”
    頓了頓,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片刻後他這才沉聲道:“傳我命令,備鼓!”
    “周賊不是要唱歌嗎?”
    “好,我倒要看看誰唱得更好!”
    “我親自上城牆,就唱咱們武平的軍歌,壓過他們的調子……”
    聞言,張從富連忙行禮:“是,末將這就去……”
    不料他剛起身,院外突然傳來震天的呼喊!
    “抓楊師璠!抓張從富!”
    “綁了他們降大周!”
    ……
    什麽情況?
    楊師璠與張從富等一眾心腹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然而,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他身後,無數軍民湧來:
    士兵舉著長矛,百姓舉著鋤頭,連方才分發食物的小太監,都抄起了牆角的木棍。
    “陛下?”
    “陛下、你、你何故謀反……”
    楊師璠驚得後退一步,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
    周保權咬著牙,眼淚卻沒掉,字字都帶著狠勁:
    “楊師璠,你殺百姓、耗糧草,把朗州拖進死局!”
    “我既是武平君主,便要護著武平的人!”
    “今天,就用你和張從富的人頭,換全城人的活路……”
    話音剛落,軍民已衝了進來。
    張從富拔劍要反抗,卻被兩個士兵按在地上,手腕“哢”地被擰斷。
    楊師璠想往後門逃,剛邁過門檻,就被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不過片刻,楊師璠和張從富就被反綁了雙手,嘴裏塞了布條,隻能“嗚嗚”掙紮。
    周保權不再看二人,走到院中央,對著圍上來的軍民高聲道:
    “鄉親們,隨我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