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很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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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璟王府書房內,燭火幽微。
    穆岑臨獨坐案前,墨色錦袍在燈下泛著冷光。
    修長手指間,一枚羊脂玉佩泛著溫潤的光澤,玉麵已被摩挲出細膩的包漿,內裏幾道暗紅血沁在燭光下若隱若現。
    這是當年金佛寺竹林裏,他親手係在那小姑娘腰間的信物。
    腦海裏不經回想起黎寶兒昏迷前柔弱不堪的模樣,還有那句:“我的……玉佩不見了”
    染血的手指在空中升起,像是要攥住什麽即將消散的舊夢。
    穆岑臨指尖一頓,玉麵倒映出他驟然陰沉的眉眼。
    “嗬。”穆岑臨低笑一聲。
    十年了。
    這沒心肝的東西,竟還留著這枚玉佩。
    黎寶兒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呢?
    喜歡上穆淵,那就好好的做你的三皇子妃,偏要不知死活的為了穆淵,三番兩次挑釁他。
    這次黎寶兒潛入軍營,穆岑臨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著她的舉動,他想看看這女人為了穆淵到底能做到何種地步?
    他撤去了所有守衛,看著她如入無人之境般盜走虎符,卻不想這蠢丫頭竟慌不擇路跌下亂葬崗。
    那日在屍堆裏找到黎寶兒時,穆岑臨本已決意就此放手,既是她選擇了穆淵,那他們此生便隻做陌路叔嫂。
    可她偏偏又為了替他擋箭受傷。
    既然選擇了穆淵,為何還要來招惹他?
    既然口口聲聲愛慕三皇子,又為何珍重這枚本該丟棄的玉佩?
    更何況兩人現在還有了共生詛咒……
    窗外忽有啼鳴,穆岑臨回神時,發現玉佩已被攥得發燙。
    “黎寶兒……”
    玉扳指重重叩在案上,驚得燭火劇烈搖晃。
    忽而,府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便是侍衛高聲通報。
    “聖旨到!”
    穆岑臨指節微頓,抬眸望向門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暗衛疾步入內,單膝跪地,雙手呈上那道明黃卷軸。
    “王爺,皇上賜婚。”
    賜婚?
    穆岑臨眉峰微蹙,起身走到庭院,看向宣旨太監。
    “王爺,聖上賜婚,請王爺接旨”
    但是等半天也不見穆岑臨跪下,太監不禁汗流浹背。
    璟王殿下生性涼薄,就算真的見了聖上也從不下跪,於是也不等穆岑臨反應就直接宣讀起聖旨。
    待聽清聖旨內容,穆岑臨瞳孔驟然一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丞相黎相遠之女黎寶兒,溫婉淑德,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今璟王穆岑臨時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特將黎氏許配璟王為王妃。擇吉日完婚,欽此。”
    穆岑臨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顫。
    黎寶兒?
    賜婚給他?
    他眸色驟深,喉結微動,一抹異樣的情緒自眼底掠過。
    ……竟是她。
    穆岑臨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嗓音低沉:
    “臣,領旨。”
    宣旨太監捧著拂塵的手微微發顫,他原以為要麵對的是傳聞中那位陰鷙冷戾的璟王,卻不想穆岑臨竟這般爽快地接了旨。
    看來坊間那些“活閻王”的傳言,倒也不盡屬實。
    “恭喜殿下,小的這就回宮複命。”太監堆著笑躬身退下,卻在轉身時被叫住。
    “且慢。“穆岑臨的聲音不疾不徐。
    太監腳步一頓,額角滲出細汗。
    “黎府那邊是何情形?”
    太監轉身時臉上又掛起諂媚的笑:“回王爺的話,黎大小姐接旨時歡喜得很,當眾說了句妾身心悅殿下已久呢!”
    他偷眼瞧著璟王神色,又補了句:“要小的說,王爺與黎小姐當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話倒也不算奉承。
    滿京城誰不知道,璟王雖因右眼下那道疤折損了幾分俊美,卻仍是繼承了前貴妃娘娘的絕世容貌。
    而黎家那位嫡小姐,更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
    穆岑臨指腹摩挲著聖旨邊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黎寶兒會當眾表白?
    這倒新鮮。
    往日裏為了穆淵對他百般折辱,如今倒是演得一出好戲。
    “賞。”他淡淡開口,身旁侍衛立即捧上一袋金瓜子。
    送走了太監,王府內不知誰起頭了一句“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接著,王府上下爆發出陣陣賀喜聲。
    更讓下人們驚詫的是,他們素來不苟言笑的王爺,此刻竟微微勾起唇角,露出個極淺的笑來。
    那笑意未達眼底,卻讓滿院燈火都為之黯然。
    待走回王爺私院,一直憋著氣的諸止終於忍不住了。
    諸止一個箭步衝到穆岑臨,臉皺成苦瓜。
    “您真要娶那個黎大小姐?她上月還往您馬鞍裏藏針,上上月當眾說您麵目可憎,上上上月……“
    穆岑臨慢條斯理地卷起聖旨,金線刺繡的龍紋在他指間若隱若現:“嗯?”
    就一個嗯?!
    諸止如遭雷擊,突然單膝跪地抱拳:“屬下鬥膽!是不是皇上逼您的?還是相府使了什麽手段?屬下這就去查”
    “諸止。”
    穆岑臨抬眸,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光。
    “你近日,很閑?”
    空氣瞬間凝固。
    諸止的嘴還張著,話卻卡在喉嚨裏。
    他機械地轉頭看向門口的同僚,元亭和風隸,用眼神瘋狂求救:快說點什麽!
    結果他倆齊刷刷後退半步,抬頭望天的望天,研究地磚的研究地磚。
    穆岑臨指尖輕叩案幾,“既如此,那你便去掃馬廄吧”
    諸止:“......”
    諸止悲壯地轉身,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王爺!若您是被迫的,就眨眨眼!”
    回應他的是迎麵飛來的茶盞。
    風隸重重拍了拍諸止的肩膀,嘴角掛著促狹的笑意:“你啊你,這麽多年還是一根筋。王爺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測的?”
    元亭抱臂站在一旁,嫌棄地搖頭:“跟著王爺這麽多年,連這點眼力見都沒長進。難怪隻能去掃馬廄。”
    兄弟倆一唱一和,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四個大字。
    本就對賜婚耿耿於懷的諸止,此刻更是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他冷哼一聲,袖袍輕揮。
    “嗖嗖”幾聲破空之響,方才二人站立之處已釘入數枚毒針。
    “嘖嘖,好大的火氣。”早已閃身避開的元亭立在屋簷上,故作誇張地拍著胸口。
    “風隸你看,咱們的馬夫大人發威了。”
    風隸一個翻身落在院牆上,嬉笑道:“不得了不得了,再不走怕是要被紮成篩子。告辭!”
    話音未落,兩道身影已掠出王府,隻餘下一串幸災樂禍的笑聲在院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