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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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天色還未大亮,熟絡的七拐八拐後,走出一處狹小的巷子,斜對麵,一座大門宏偉的府邸映入眼簾,門口兩個巨大的狻猊雕像肅穆莊嚴,牌匾上金漆燙印的黃府二字,奪目攝人。
    巷口拐角處,一棵百年桑樹,鬱鬱蔥蔥。王語涵腳尖一點,便飛身上樹,如同融於樹影的青雀,靜靜蟄伏在黃府門外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上。
    青藍色的衣衫與濃密的枝葉幾乎融為一體,收斂到極致的氣息讓她仿佛隻是一段沒有生命的枯木。
    她清冷的眸子死死盯著那扇朱漆大門,眼底滿是恨意與決絕。既然心緒已亂,無法靜修,那便不再壓抑。此刻她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同歸於盡,隻要殺了黃德貴報了仇就行!
    府門開啟,一眾勁裝護衛魚貫而出,清開道路,氣息大多在後天中期到後期。隨後,一個身著錦袍、體型微胖、麵色帶著幾分養尊處優慵懶的中年男子,才邁著方步走了出來。
    正是黃德貴。
    他周身氣息沉凝,隱隱透出先天中期的威壓,目光掃過街麵,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坐上那頂早已等候多時的華美軟轎。
    轎夫起轎,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朝著城中心那座高聳的塔樓而去——那是青陽派駐守長老清修之地,也是諸位管事平日處理事務之所,據說塔內布有聚靈陣,乃城中修煉聖地。
    王語涵屏住呼吸,看著轎子遠去。她知道,黃德貴這一去,至少要等到傍晚才會回府。可是現在卻不是出手的好時機,等到處理完一天的事物,人的精神多少會煩躁一些,而且思緒也會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些瑣事,到時候才是她出手的絕佳時機。
    她默默運轉起那瞎眼老婆子強行灌輸給她的《九陰玄煞功》心法,回憶著那陰毒致命的禁忌秘術——陰煞九轉。強行逆轉經脈,燃燒本命玄陰之氣,可在極短時間內爆發出遠超自身境界的恐怖力量,再輔以最凝練的殺招“玄冥針”,隻要擊中,那麽黃德貴就絕無生還之力!
    至於代價,則要看燃燒玄陰之氣的時間長短,短則虛弱一年半載,長則魂飛魄散。
    槐樹上,王語涵徹底沉靜下來,如同潛伏的毒蛇,隻待目標歸來,便發出那石破天驚的亡命一擊。
    與此同時,狗蛋在城外亂葬崗又吸納了一夜“陰魂土煞”,感覺那片區域的“肥力”已被自己吸得七七八八,修為精進神速,洗練經脈已趨近圓滿,不用多時便可衝擊壯血境。
    他心情大好,想著還是得回去跟王語涵說一聲這個“修煉寶地”的發現,便拍拍屁股,趁著清晨人少,溜回了梅婆婆的小院。
    一進院門,他就察覺不對。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和衰敗氣息。
    他快步走進屋內,隻見梅婆婆躺在床上,氣息雖然還算平穩,卻昏迷不醒。“怎麽回事?”狗蛋眉頭緊鎖。
    他對這老婆子沒啥感情,但她是王語涵在意的人。懶得細究原因,直接伸出手指,意念微動,調動了體內那朵生機之蓮的一絲本源生機之力。
    一縷微弱卻蘊含著磅礴生命能量的翠綠氣流,自他指尖溢出,緩緩渡入梅婆婆體內。
    效果立竿見影!梅婆婆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潤,氣息變得更加有力,在生機之力的滋養下,連帶著她以往積勞成疾的一些老毛病都緩解了大半。
    畢竟是四位渡劫期大能全部生命精華凝聚的生機之蓮,其蘊含的造化之力,對於凡人而言,幾有起死回生之效。梅婆婆呻吟一聲,悠悠轉醒,眼中還帶著一絲迷茫和驚恐,待看到床邊的狗蛋,才稍稍安定。
    “柱……柱子?我……我這是……”“誰幹的?”狗蛋直接問道,沒理會她的疑問。梅婆婆斷斷續續,將昨日被王二那群混混勒索毆打的事情說了出來。
    “王二?馬大力?”狗蛋記下了這兩個名字,又問:“王語涵呢?”
    “小姐……小姐她昨天找我回來,給我療傷……後來,後來我迷迷糊糊,好像看她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狗蛋心下莫名一緊。一直沒回來?她一個先天,收拾幾個混混,需要這麽久?不會是跑去找那黃德貴了吧?
    不再多問,轉身就衝出小院,融入已經人流湧動的望海城街道。
    他在城裏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大圈,精神力悄然感知,卻絲毫捕捉不到王語涵那特有的冰寒氣息。
    街上倒是偶爾能看到三五個青陽派雜役或地痞模樣的人晃蕩,眼神不善地打量著行人,似乎在搜尋什麽。
    狗蛋越找越煩躁,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感在他心裏蔓延。他習慣了那女人在身邊吵吵嚷嚷或者冷著臉,此刻突然不見蹤影,還可能是去冒險,讓他渾身不得勁。
    “媽的,跑哪兒去了!”他低聲罵了一句,站在街口,目光掃過逐漸熙攘的人群,黑石島養出的那股子凶戾之氣隱隱升騰。
    而此刻,黃府門外的老槐樹上,王語涵調整著呼吸,將自身狀態維持在巔峰。她並不知道狗蛋已經回城,並且正在焦急地尋找她。她的全部心神,都已鎖定在那條通往塔樓的街道盡頭。
    她在等。等那頂載著仇人的轎子歸來。然後,綻放出生命最後的、也是最極致的殺機。
    找不到人的狗蛋,心中焦急,隻是大概猜到是去找那黃德貴報仇,可是,具體她會在黃德貴家裏,還是回家路上出手,完全不知道,狗蛋思考良久得出結論,跟著那黃德貴不就行了?管他在哪動手,自己總能趕上。於是幹脆找了處牆角,一屁股坐下,靠在牆上假寐。
    日頭西斜,將黃府門前那對狻猊石像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陰影,更添幾分肅殺。
    老桑樹上,王語涵如同凝固的冰雕,氣息收斂得近乎虛無。她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長街盡頭,體內《九陰玄煞功》已運轉到極致,經脈中冰寒的玄陰之氣如同蓄勢待發的洪流,隻待一個宣泄的出口。
    來了。
    遠處,那頂華美的軟轎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不緊不慢地行來。轎夫步伐沉穩,顯然是練家子,八個皆是後天中期。
    護衛們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但連續一天的戒備和平日的威勢,讓他們眼神中難免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鬆懈。
    從修煉塔那裏就一路跟隨的狗蛋,一直緊緊的盯著那頂轎子。
    看到快到黃府門口了,他肌肉微微繃緊,如同蓄力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擠開人流,向轎子靠近。
    轎子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抵達黃府大門。
    就是此刻!
    槐樹上,王語涵眼中寒芒暴漲!
    她體內玄陰之氣轟然逆轉,如同冰河倒卷!《九陰玄煞功》禁忌秘術——陰煞九轉,發動!
    噗!
    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一口心頭精血險些噴出又被強行咽下,周身毛孔逸散出肉眼可見的灰色煞氣,氣息以恐怖的速度瘋狂攀升,瞬間突破了先天初期的界限,直達先天中期,甚至逼近後期!
    代價是經脈如同被無數冰刀刮過,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靈魂都仿佛在燃燒!但她毫不在意,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指尖那一點極致的冰寒!
    “玄冥針!”
    她心中厲喝,身形如鬼魅般從樹冠中激射而出,快得隻留下一道淡藍色的殘影!右手食指中指並攏,一點凝練到極致、幽藍深邃、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芒,帶著她所有的恨意與決絕,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刺轎廂!
    轟!
    精鋼為骨、硬木為體的轎廂,在那一點極致凝練的玄冥針氣麵前,如同紙糊般轟然炸裂!木屑紛飛,寒氣四溢,地麵瞬間覆蓋上一層白霜!
    “有刺客!”
    “保護管事!”
    護衛們這才反應過來,發出驚怒的吼聲,刀劍出鞘的聲音響成一片,紛紛朝著那道落地的藍色身影撲去!
    然而,王語涵這搏命一擊,竟落在了空處!
    轎中……空空如也!
    強烈的虛脫感和經脈撕裂的劇痛瞬間襲來,王語涵身形一晃,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與不甘。
    就在這時,狗蛋也衝了過來!
    “滾開!”
    一聲如同悶雷般的暴喝炸響!他如同人形凶獸,直接撞入了護衛群中!
    沒有招式,隻有絕對的速度和力量!《萬法歸源經》淬煉出的強悍肉身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砰!哢嚓!
    一拳!一名後天後期護衛手中的精鋼長刀應聲而斷,整個人吐血倒飛出去!
    一腳側踹!另一個護衛連人帶盾被踹得凹陷進去,撞塌了街邊的貨攤!
    他如同虎入羊群,拳腳肘膝皆是武器,每一次碰撞都伴隨著骨裂聲和慘叫聲!那些後天境的護衛,根本無人是他一合之敵,一個照麵便被摧枯拉朽般擊潰!斷裂的兵刃和倒地呻吟的身影瞬間清空了一大片區域。
    狗蛋一步踏到氣息萎靡、搖搖欲墜的王語涵身前,將她護在身後,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周圍還想圍上來的護衛,那股黑石島養出的凶煞之氣彌漫開來,竟讓剩下的護衛一時不敢上前。
    場麵一時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傷者的呻吟和圍觀者壓抑的驚呼。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卻帶著幾分異樣平靜的聲音,從人群後方響起:
    “都住手。”
    人群分開,隻見黃德貴不知何時,竟好整以暇地站在不遠處,身上毫發無傷,臉上甚至帶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他根本就沒在轎子裏!
    他看著被狗蛋護在身後、臉色慘白如紙的王語涵,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隨即,他揮了揮手,語氣平淡得仿佛剛才被刺殺的並非自己:
    “放她離去。”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就連那些倒地呻吟的護衛,也都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王語涵強撐著抬起頭,清冷的眸子裏充滿了不解與警惕。
    狗蛋也皺緊了眉頭,護著王語涵後退一步,渾身肌肉依舊緊繃,絲毫不信這突如其來的“善意”。這老狐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黃德貴卻不再多看他們,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身便朝著黃府大門走去,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清理幹淨。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傳。”
    護衛們麵麵相覷,最終隻得低頭稱是,忍著傷痛開始收拾殘局。
    狗蛋雖滿心疑惑,但眼下王語涵狀態極差,絕非久留之地。他不再猶豫,一把攬住幾乎站不穩的王語涵,深深地看了一眼黃德貴消失的背影,身形幾個起落,便迅速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