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山裏人要娶妻不容易，劉青山也不想沒婆娘。
    所以她一開始往娘家搬東西時，就是在試探，之後才在劉青山的底線上蹦躂。
    眼下那麽多人，尤其是池家坳的管事人，站出來說，要替劉青山的爹，休了她時，她還沒害怕。
    但是等聽到後麵說，要替劉青山買媳婦，尤其是沒錢也願意借時，她慌了。
    她之所以能嫁給劉青山，不就是因為對方沒錢，隻能等衙門分媳婦嗎？
    要是有錢，有的選擇，必然是不會要她的。
    再說她要是被休回去，爹娘跟兄弟，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
    到時候說不定真的會被賣掉。
    屆時和被衙門分配的相公不同，她就算是被打死，也沒人會為她流一滴淚。
    她往娘家搬東西，是為了得到爹娘和兄弟的認可，聽他們說她一聲好。
    可要是連命都沒了，再聽這些虛得又有什麽用？
    想到這些，她麵色變了又變，最後側身看向秦牧，僵硬地說了一句：
    “哼，不要，你，呸！”
    說著，在阿全跟阿石的跟隨下，上了炭山。
    祠堂這邊發生的事，池魚跟池巧都不知道。
    姐妹倆這會兒，一個在整理秦牧運送來的那些東西，另一個則是在給炕床上的菜澆水。
    還沒等她們忙完，門外就傳來池慶，池木等人的聲音。
    正在澆水的池魚，從炕屋中探出一個頭，就見幾個侄兒正扛著一根根木頭進院。
    他們的身後，則是各挑兩筐碎石的黃大妮跟陳小麥。
    “二嫂，三嫂，阿慶，阿木，你們吃過飯沒？
    早上多做了些烙餅跟粥，給你們來點？”
    陳小麥聽到這話，卸下筐子裏的碎石，之後笑著回道：
    “吃過了，小魚你先忙自己的，這裏有嫂子幫你。”
    池魚看著倒在院中的碎石，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也去幫忙。
    黃大妮見狀就說：“小魚，想什麽呢？回屋澆你的水去。
    這些碎石沒多重，不用你幫忙。那些木頭，更不用你扛。
    你隻要管好自己跟孩子就成。”
    聞言，池魚才點點頭，轉身回去繼續澆水。
    等她澆完出來，就見池大虎帶著何木匠過來了。
    兩人身上，背著一堆做木工需要的工具。
    池魚有些好奇，便走過去看了一眼。
    墨鬥，角尺、鋸子、刨子這些她知道，剩下那些，她不太清楚。
    再次扛著木頭過來的池林，對這些比較感興趣。
    見小姑眼底的好奇，就沒繼續忙活，而是站在一旁，指著他大伯跟何木匠在整理的東西說：
    “小姑想知道這些都叫什麽嗎？我給你說說。”
    池魚側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嗯了一聲。
    “這裏一共有五種工具，分別為測量工具、鋸割工具、刨削工具、鑿孔工具和鑽孔工具。
    而這每一種工具中，又分好幾個，比如測量的是墨鬥、角尺跟曲尺。
    刨削工具有刨子和木銼……”
    池魚看池林說這些時，眼底泛著亮光。
    等他說完了，便問：“阿林，你喜歡這些？我是說，你喜歡做木工？”
    池林回過神，麵對小姑的詢問，也沒隱瞞。
    “嗯，我喜歡。沒事的時候，我也喜歡去何爺爺家。”
    何木匠四十幾，池魚喊一聲叔，池林自然得喊對方一聲爺爺。
    “那你爹娘知道嗎？他們是什麽態度？”
    木匠屬於手藝人，要是池林有這手藝，怎麽都比做獵戶來得強。
    任何時候，手藝人都是受人尊敬，且不會餓肚子的。
    池林聽到小姑這話，低下頭，神情帶著落寞。
    “我沒說，他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話落，他看了看距離他們不遠的人，最後拉著池魚，走到無人之處。
    “小姑，我家在池家坳算殷實，但家裏有三個男娃，要花錢的地方多。
    我在家，還能幫忙打打獵，多賺一些。
    去做學徒的話，至少得三五年，甚至是更久，都不能幫家裏。
    何況，縣城的那些木匠，啥樣，誰也不清楚。
    我不想離家那麽遠，也不想讓爹娘擔心。”
    池魚聽到這話，眉頭緊蹙。
    “你不說，你爹娘不一定知道。還有，為何你去做學徒，你爹娘會擔心？
    你要是去學木活，就算有三年或者是五年八年不能幫家裏。
    但等學成歸來，不是可以嗎？比起當獵戶，你爹娘肯定喜歡你做木匠的。
    再有就是，你每次去何叔家，他知道你對這些有興趣嗎？”
    池林的神情，變得更為落寞，就連聲音，都變得悶悶不樂。
    “小姑，去年你出嫁後，咱村裏有人被送到山下去學陶工，也有去學打鐵和學廚藝。
    最後，也就是今年四五月那會兒，一個被是師父苛待的渾身都是傷，被帶回來的時候，奄奄一息。
    一個直接死了，還有一個被誣陷毀壞客人定製的陶瓷，最後被趕回來不說，還賠了很多錢。
    對了，賠得那家人，就是英叔家的鐵牛。
    他家現在欠了大夥兒很多錢，幾乎每戶族人都借了個遍。”
    池魚聽到這，心情有些沉重。
    去年年初原主出嫁後，還真不知道村裏的這些事。
    且她哥也好，侄兒嫂子也罷，就算有去齊家村，也不會跟她說這些事的。
    池林還在說：“至於何爺爺，他知道我對木工感興趣。
    但咱村在山上，才三百多人，要做的東西有限。
    小姑你應該知道，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這個道理。
    何爺爺很明白的跟我說，我可以看，但不可以跟他學，也不能用他的東西。
    他的手藝，隻教自家兒孫。”
    池魚伸手拍了拍這個小少年的肩膀，說：
    “阿林還想學嗎？要是想學，接下來要認真跟秦大哥學識字。
    等來年年景變好後，到時候小姑一定想辦法，讓你去縣城學。
    你放心，小姑會給你找好木匠的。
    你才十五，歲數不大，等明年再學，也不算遲。”
    池林對池魚很是信任，聞言有些激動。
    “真的嗎？小姑，我想學。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識字的。
    到時候等我學好賺錢了，一定會好好孝順小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