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東一目光突然變得幽遠說道：“小魚，伯伯知道你的意思。
    隻是伯伯今天算是徹底見識了，不識字，不懂得算數，有多吃虧。
    一個族想要發展的好，就得讓小一輩都認字識字。
    不說別的，至少走出去，不會被人騙。
    別人想要在文書上做手腳，也沒那麽容易。
    如今族裏托你的福，收了家家戶戶一成銀子做族銀。
    目前來說，這筆銀子隻要不亂花，還是夠請幾年夫子的！”
    池魚看了一眼其他兩個族老，見他們也是如此堅定，就沒再說什麽。
    隻是心裏暗自下了決心，等回頭，她在眾人眼裏再賺了錢後，就給族裏再捐一些。
    身為池氏一族的人，隻有族裏越好，她的底氣才越足！
    就在池魚覺得沒啥事，準備走時，池東一又將她叫住了。
    “小魚，你再等一下！”
    池魚不解回頭，就見二族老目光中帶著擔憂。
    “小魚，沈家那個小哥跟鄭夫人都說，接下來會下暴雪。
    為了山下的老百姓，讓我們盡可能多賣些炭給他們。
    現在家家戶戶，留得不是很多。
    可以說，將炭窯那邊燒得九成，都運送過來了。
    你說，咱會沒事的吧？”
    池魚聽到這話，眼皮狂跳：“九成？就他們那二十幾輛車，一次運不回去吧？”
    “是！這不，鄭夫人說趁著天氣好，上下山方便，就讓人下山後，找個地方把炭倒出來，然後空車再上山運。
    如此，定然能夠在暴雪來臨之前，都弄下山的。
    到時候，他們再從縣城以及各村落，找車運送，完全不成問題。”
    池魚聽到這話，狠狠摁著突突狂跳的太陽穴，看向一旁沒吱聲的池東一，說：
    “族長伯伯，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就我所知，現在挺多人家的炭窯，已經沒什麽木柴了。
    就他們自己留下的一成，在不知道這暴雪會持續多久的情況下，能幹啥？
    萬一持續的時間，比之前的凍雨，更久呢？”
    三族老聽出池魚話中隱藏的狂怒，就說：
    “小魚，我們這好歹有炭窯，且到處都是山。要木柴，也簡單。
    家裏現在留了一成，也能用好些天的。趁這時候，我們還能再燒幾爐。
    而山下的老百姓，要是少我們這些炭，興許到時候，真的會凍死！”
    “三族老伯伯，我記得之前秦大哥下山之前，可是跟你們說了，讓你們留足自己用的，剩餘再賣掉。
    當時有說這話，對吧？”
    “對！但這情況不是特殊，加上突然又要收商稅，大家就想著，多賣掉換點錢，還能幫到山下的百姓。
    然後自己再辛苦點，多燒一些……”
    池魚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尤其是現在她沒感覺到，有人去砍柴。
    家家戶戶跟過年一樣，得開心很。
    她甚至還能預料到，有些短視的人，為了能多賣點錢，然後把家裏的炭，都賣了。
    想到這，她狠狠深吸一口氣，麵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三個伯伯，就我所知，很多人家，為了多燒炭賣錢，家裏留的柴火，並不是很多。
    之前大夥兒都想著，家裏會留足自用的炭，木柴少就少，關係並不是很大。
    可是現在，情況有變。
    從昨天開始，這氣溫陡然升高，頂多後天，一定會暴降。
    你現在不妨去家家戶戶檢查下，大夥兒真的都有剩最後一成嗎？
    還是跟你們的想法一樣，山上多的是樹，多的是木柴，大不了回頭多燒點。
    可是我想說，砍柴需要時間，燒炭更是要時間。
    然而，氣溫驟然下降，是不會等你燒好炭再來降的。
    你們再看看，現在炭山有幾家有柴火，又有幾個人還在燒炭？
    然後再去看看，現在家家戶戶是否有人去砍柴，一個個是不是跟過年一樣，等著吃吃喝喝？”
    說完這話，池魚再也忍不住，直接甩臉走了。
    明天祠堂開學，還開個屁啊？
    都趕緊給她滾去撿柴火，省得山下的人沒凍死，他們就先死了！
    池東一和另外兩個族老見池魚大發雷霆，最後還氣走，頓時覺得情況不妙。
    或許是他們太看輕暴雪了，接下來這災害，應該比之前的凍雨，更加恐怖。
    還有，族裏的人也不老實。
    興許如小魚所猜那樣，壓根沒聽安排，而是把家裏的炭都拿出來賣了。
    這麽想，三個老家夥分開，在上下村隨意抽了幾家，過去查看。
    等池魚氣衝衝關了雜貨鋪，帶上王巧芽去池二熊家時，距離不遠的祠堂銅鈴，被敲得鐺鐺鐺作響。
    此時已經聚過來的幾家人，聽到這動靜，又看池魚沉著一張臉，麵麵相覷。
    最終，家裏的男人們都出去了，留下黃大妮等人在做飯。
    池巧還是比較了解自家妹妹，見她坐在那一聲不吭，就問：
    “小魚，你知道外頭，嗯，祠堂那邊，發生了什麽？”
    池魚沒回答這話，而是故作開心說道：
    “幾個嫂子，明日學堂怕是開不了了。你們一個個的，也都上山砍柴去吧。
    咱們繼續燒炭！
    等燒好後，就按一斤十文，賣給族裏那些短視的人。”
    池巧腦子轉得快，稍稍一想就明白的她，說：“村裏家家戶戶都燒炭，按理來說，是不缺。
    可是小魚你說，賣給那些短視的人，也就是他們家沒炭或者少炭？
    嗯，也就是說，今天有人把家裏的炭，全都賣了？
    或者說，這樣做的人，可能還不在少數？”
    老池家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一直被灌輸，要聽池魚的話。
    之前池魚說讓他們留足炭，秦牧也說過。
    因此就算族裏有人說多賣些炭，老池家的也沒聽，而是堅持留了將近四成。
    他們家沒缺錢到，過不下去的地步。
    在吃食等物上，更是有池魚這個妹妹/小姑給兜底。
    所以他們寧願少賺一些，也得確保，自家能夠安然度過這個寒冬！
    故而池巧這話一出來，一個個眉頭緊皺。
    *
    池家坳的祠堂大門口，池東一正大發雷霆。
    “我有沒有跟你們說，讓你們留一成的炭在家裏用？
    還說明天一早，就繼續去炭山燒炭？
    結果你們一個個怎麽做的？
    眼皮子淺到隻看見，到手的錢，卻不管自己家人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