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這些腐儒!都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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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譙周臉上露出一絲強笑,又咳嗽了兩聲,才說道:
    “殿下到底年輕,於這成都朝堂之事,乃至天下大勢,或有……嗯,或有未能周全之處。譬如這用兵之事,雖勝一陣,然國力的耗損,百姓的負擔,卻非一時之勝所能彌補。魏吳勢大,根深蒂固,非一日可圖。我等老臣,心中所慮,無非是社稷的長久安穩,百姓的休養生息。還望令先能體會此心,在殿下麵前,多多陳說民生之艱,勸諫殿下以穩妥為上,切不可因一時意氣,而傾舉國之力,行險僥幸啊。”
    這番話,譙周說得懇切無比,仿佛全然是為國為民,將自己放在了道德製高點上,並將“主戰”等同於“行險僥幸”“不顧民生”。
    附近一些官員聞言,也不禁微微頷首,顯然頗認同譙周“持重”的觀點。
    郤正心中壓力陡增,知道這是譙周親自發難。他若應答稍有不慎,不僅自己難以立足,更會損及劉諶的威望。他深吸一口氣,正要回答,卻聽到一個清朗而沉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譙公憂國憂民之心,孤甚為感佩。”
    不知何時,劉諶已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掃過譙周和許遊。眾人心中一凜,連忙行禮。
    劉諶虛扶一下,繼續道:“譙公所言民生多艱,孤在軍中,所見尤甚。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父送子、妻送夫上前線,家中存糧幾無隔夜之炊。此情此景,孤刻骨銘心,豈敢或忘?”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凝重。冷哼道:“然,正因深知民生之艱,孤才更知,苟安絕非良策!強敵環伺,虎視眈眈,今日割一城,明日獻一帛,豈能換得真正太平?無非是養虎為患,待其膘肥體壯,終將撲噬而來!屆時,我等欲戰而無力,欲守而無險,方才真是神州陸沉,萬劫不複!豈止民生多艱,恐將民不聊生!”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敲打在每個人心上。許多原本傾向於譙周的官員,也不由得露出沉思之色。
    “孤所求者,非一時之苟安,乃萬世之太平!而這太平,絕非靠卑躬屈膝所能換來!唯有整軍經武,革除積弊,富國強兵,方能外禦強敵,內安百姓!方能讓我季漢真正立於不敗之地,讓這成都的宴席,能長久地、安穩地擺下去!譙公,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諶目光灼灼,看向譙周,眉宇之間多有譏諷之色。
    劉諶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既回應了譙周“民生”的指責,又將議題拔高到“長治久安”“苟且偷安”的層麵,牢牢抓住了大義名分。
    譙周被問得一時啞口,臉色微變,隻得勉強笑道:“殿下雄心壯誌,老臣……老臣佩服。隻是凡事需量力而行,循序漸進。”
    “譙公放心,”劉諶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不在意的說道,“孤自有分寸。如何整軍,如何強國,如何既能穩固國防又不傷民生,此中自有章程法度,非是匹夫之勇。明日朝會,孤便會與父皇及諸位大臣詳細商議。屆時,還望譙公及諸位老臣,不吝賜教,共商國是,而非一味持‘重’守舊。”
    他特意加重了“持重守舊”的語氣,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說罷,劉諶不再多看臉色青紅交加的譙周等人,對郤正微微頷首,轉身從容地返回自己的座位,仿佛隻是過來與人飲了一杯酒,閑談了幾句。
    經此一番交鋒,大殿內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樂聲依舊,歌舞依舊,但許多人都已心不在焉,暗自思忖著秦王強硬的態度和明日朝會上即將到來的風暴。
    譙周回到座位,麵色陰沉地飲了一杯酒,與周圍幾個心腹交換著眼神,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與決絕。劉諶的強硬遠超他們預期,看來明日朝會,注定不會平靜。
    劉禪似乎並未完全察覺到底下的暗潮洶湧,又或許是不願深究,依舊欣賞著歌舞,偶爾與身邊的內侍低語幾句。
    劉諶穩坐席上,麵無表情地自斟自飲。他深知,今晚的酒宴隻是前奏,真正的較量,在明日的大殿之上。但他無所畏懼。
    宮宴在一種表麵歡樂、內裏緊繃的氣氛中持續著,直至夜深。而當群臣散去,各自的車駕駛入沉沉的成都夜色時,無數暗流與算計,也隨之彌漫開去,為翌日的朝會埋下了重重的伏筆。成都的這個夜晚,注定有許多人無眠。
    當天晚上,劉諶回到秦王府,宿在崔夫人房內。
    燭火搖曳,將秦王府寢殿內映得溫暖而靜謐。崔夫人為劉諶褪下繁複的宮宴禮服,指尖觸及他緊繃的肩背,便能感受到那未能完全消散的劍拔弩張。
    “殿下今日似乎格外疲憊。”崔氏聲音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她並非尋常隻知內帷的婦人,出身清河崔氏,對朝堂風向自有敏銳感知。
    劉諶閉上眼,任由妻子替他按揉太陽穴,鼻息間是熟悉的淡淡馨香,緊繃的心神稍稍鬆弛。“疲累倒是其次,”他聲音有些沙啞道:“隻是見了些人,聽了些話,心中憋悶。”
    他簡略將宮宴上譙周發難、自己回應之事說了。崔夫人靜靜聽著,手下動作未停,眉頭卻微微蹙起。
    “譙公……他終究是代表了朝中一大批人的想法。”她輕聲道,並非替譙周辯解,而是點明現實,有些擔心的說道:“殿下明日朝會,恐將麵對更多非難。他們懼魏吳之勢,更懼變革之險,寧肯蜷縮於這蜀中一隅,維持眼前虛假的太平。”
    “孤豈不知?”劉諶猛地睜開眼,燭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動,冷哼道:“正因知曉,才更不能退讓!哼,他們投降尚且能封侯,我若是退讓了,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司馬昭手中,到時候,死無葬身之地。”
    崔夫人聽了麵色蒼白。
    “你那兄長才學不錯,你回去勸一下,讓他出山幫我,做一部尚書吧!”劉諶幽幽的說道。
    他現在手中無人,隻能用一些親近之人。
    “諾!”
    崔夫人點點頭。
    “這些腐儒!都該殺!”
    劉諶握緊了拳頭,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將崔氏抱了起來,朝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