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綠光漸漸散去，最終完全融入那片擴張後的黑土之中。
    陳默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連日來積累的疲憊與搏殺後的心悸，似乎都在這一刻被這充滿了生命氣息的景象所撫平。
    原本那塊僅僅一平米、顯得有些孤零零的黑土，此刻已經擴展成了一片廣闊的田地。整整十平方米的肥沃土地，占據了地下室近三分之一的麵積，黝黑的土壤表麵仿佛泛著一層油潤的光澤，散發著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芬芳。
    這不再是一個小小的花圃，而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農場”雛形。
    他的目光從農場上移開，落在了自己的雙手上。上麵沾染的血跡已經開始幹涸，變成了暗紅色，黏膩的感覺和那股淡淡的腥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噗嗤！”
    螺紋鋼筋貫穿血肉的觸感，胡哥手腕被洞穿時那驚駭與痛苦交織的眼神，還有阿力倒地時那絕望的“呃呃”聲……一幕幕畫麵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回放。
    胃裏一陣翻騰，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頭。他衝到角落，彎下腰幹嘔了幾下，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胃液在灼燒著他的食道。
    他殺人了。
    不是像第一次那樣，在極度驚恐下的正當防衛，而是經過了冷靜的算計、主動的引誘和毫不留情的致命一擊。
    一種源自文明社會道德本能的自我厭惡，與一種來自廢土生存法則的冷酷決絕，在他的內心激烈地碰撞。
    許久，他才直起身子，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地喘息著。
    “這是廢土……”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句話，眼神中的掙紮與迷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冷硬。他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部分，已經在今天被徹底碾碎，然後用廢土的塵埃與鮮血，重塑成了堅不可摧的壁壘。
    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地活下去。這不再是一句口號，而是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唯一準則。
    他需要清洗。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立刻讓他想起了農場升級後的最大驚喜——【水體淨化】。
    陳默走到農場邊，集中精神，調出了係統麵板。
    在【農場等級：2】的下方，【土地麵積：10平方米】和【背包空間：5立方米】的屬性熠熠生輝。而在這些基礎屬性之下，一個水滴形狀的圖標正散發著柔和的藍光。
    【水體淨化（LV1）】
    功能介紹：末日農場的核心功能之一。農場黑土擁有強大的淨化能力，可將受汙染水源轉化為純淨飲用水。
    使用方法：在農場範圍內，開辟一塊1平方米的“淨化區”（已自動生成），將汙染水源倒入其中即可。
    淨化效率： 1：1（即輸入1升汙染水，可產出1升純淨水）。
    淨化消耗：無。此為農場被動能力。
    看著“淨化消耗：無”這三個字，陳默的心髒不爭氣地猛跳了一下。
    這意味著，隻要他能找到任何形式的液態水——無論是渾濁的泥水、消防栓裏沉澱已久的汙水，還是充滿輻射塵的雨水——他都能擁有源源不斷的、絕對安全的飲用水！
    在這個連一口幹淨水都足以換取一顆子彈的廢土世界，這簡直就是神跡！
    他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快步走到地下室的儲物區，將那個裝滿了從消防栓裏接來的、渾濁不堪的黃色汙水的大塑料桶拖了過來。
    在十平方米農場的一角，果然有一塊區域的顏色比其他地方略淺，並被一圈淡淡的白光標記了出來，顯然就是係統所說的“淨化區”。
    陳默不再猶豫，他擰開桶蓋，將那散發著鐵鏽和腐敗氣味的汙水，傾斜著倒入了淨化區。
    詭異而又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渾濁的液體一接觸到黑土，就像是被一塊巨大的海綿瞬間吸收，沒有濺起半點泥漿。前後不過十幾秒，半桶汙水就被“吞”得一幹二淨。
    緊接著，在淨化區的旁邊，另一塊同樣一平米的土地上，土壤開始變得濕潤。隨即，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憑空從黑土中緩緩滲出，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那水是如此的純淨，在手電筒的光芒下，甚至能看到水底每一顆細小的黑色土粒。空氣中再也聞不到絲毫的異味，取而代de是如同雨後森林般的清新氣息。
    陳默幾乎是虔誠地伸出雙手，捧起一汪清水，先是仔細地衝洗掉手上的血汙，然後毫不猶豫地將臉埋入水中，痛快地清洗起來。
    冰涼而純淨的水流拂過他的臉頰，仿佛連同他靈魂深處的汙穢與疲憊也一並洗去。
    最後，他重新捧起一捧水，湊到嘴邊，一飲而盡。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甘甜與清冽，瞬間在他的口腔中炸開。沒有絲毫的雜質，沒有消毒水的味道，更沒有廢土水源那種若有若無的金屬腥氣。這純粹是水最原始、最美好的味道。
    這股清泉順著他的喉嚨滑入胃中，化作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瞬間傳遍四肢百骸。連日來的幹渴、焦慮和壓抑，都在這一口水的滋潤下，得到了巨大的緩解。
    “哈……”
    陳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隻覺得通體舒泰，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安全感，充斥了他的整個身心。
    水，這個懸在他頭頂上最鋒利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被徹底解決了！
    他將自己所有的容器，水壺、塑料瓶，全部用淨化後的水裝滿。看著這些代表著生命保障的純淨水，他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從一個掙紮求生的幸存者，到擁有穩固後方基地的“堡主”的初步轉變。
    解決了心頭大患，陳默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項獎勵上。
    他從係統背包中取出了那10顆新獲得的種子。
    【抗汙染青菜種子】
    介紹：經由末日農場改良的特殊蔬菜種子，擁有極強的環境適應性，其產物能夠有效抵抗和排除廢土環境中的部分有害物質。
    種植需求： LV2及以上農場土地。
    作物特性：食用後，可在24小時內輕微提升身體對低烈度輻射的抗性，並加速代謝體內積累的微量毒素。
    生長周期：自然生長需24小時。
    加速消耗：每顆種子單次加速生長，需消耗8點能量。
    又一個強大的屬性！
    陳默的眼睛亮了起來。廢土之上，無處不在的輻射塵埃和各種有毒物質，是比饑餓和幹渴更隱蔽、更致命的殺手。無數幸存者不是死於怪物之口，而是慢慢被這些看不見的敵人侵蝕，最終身體潰爛，在痛苦中死去。
    這種能抗輻射、排毒素的青菜，其價值甚至比能填飽肚子的硬化土豆更高！
    他看著廣闊的十平米土地，心中有了規劃。他決定分出一半的土地，也就是五平米，專門用來種植硬化土豆，作為基礎的食物和能量來源。另一半，則用來種植這種珍貴的抗汙染青菜。
    他先是拿出10個硬化土豆，均勻地種在了左側的土地上。
    【檢測到作物已種植，是否進行“生長加速”？】
    【本次加速將消耗15點能量（已種植10/10，土地負荷100%）……】
    他現在的體質是5.5，轉化15點能量雖然會感到虛弱，但完全在承受範圍之內。不過他並不急於一時。食物儲備還算充足，他想先試試新作物。
    接著，他將10顆青菜種子，小心翼翼地種在了右側的土地上。
    【檢測到作物已種植，是否進行“生長加速”？】
    【本次加速將消耗……】
    陳默選擇了否。他現在身心俱疲，需要的是休息和恢複，而不是繼續透支自己。
    做完這一切，他感覺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了。但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必須立刻處理。
    ——那兩具屍體。
    將屍體遺棄在外麵，絕對不是一個好選擇。血腥味會吸引來未知的變異生物，腐爛的屍體更是巨大的汙染源。更重要的是，如果被其他幸存者發現，很可能會順著痕跡找到這裏。
    必須處理掉。
    陳默再次握緊了那根已經成為他手臂延伸的螺紋鋼筋，將那把粗糙但致命的土製手槍別在腰後，深吸一口氣，推開鐵門，重新回到了死寂的廢墟之中。
    夜色下的廢墟，比白日裏更添了幾分詭異和危險。
    他不敢用手電，隻能借著依稀的月光和自己遠超常人的視力，摸索著回到了那棟充當了刑場的五層小樓。
    血腥味依舊濃鬱。
    他強忍著不適，先是將那個叫“阿力”的屍體拖了出來，然後是胡哥的。兩具已經開始變得僵硬的屍體拖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滲人。
    陳默一言不發，隻是埋頭做著這件肮髒而必要的工作。
    他在附近找到一處因為樓體垮塌而形成的天然深坑，裏麵堆滿了碎裂的混凝土塊和扭曲的鋼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兩具屍體先後扔進了坑裏。
    然後，他開始搬運周圍的碎石和殘骸，將坑洞一點點填埋起來。這是一個體力活，更是對精神的折磨。
    一個小時後，一個簡陋但堅實的墳墓形成了。陳默累得滿頭大汗，他環顧四周，確認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跡後，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迅速返回地下室。
    當厚重的鐵門再次關上，將外界的一切危險與未知徹底隔絕時，陳默才真正地鬆懈下來。
    他癱坐在地，身體像是散了架一樣。
    但他知道，自己贏得了寶貴的安全和時間。
    休息了片刻，他開始清點這次冒險的收獲。
    除了農場升級帶來的巨大好處外，最大的戰利品，無疑是那把土製手槍。
    他將手槍拿在手裏，仔細端詳。這槍的做工非常粗糙，像是用一些廢舊的機械零件和鋼管拚湊而成，握把上還纏著肮髒的布條。但它的核心結構，一個可以容納六發子彈的轉輪，卻做得有模有樣。
    他摸索著打開轉輪，裏麵還有五發子彈。子彈也是手工複裝的，彈頭大小不一。在胡哥身上，他還額外找到了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包，裏麵有七發備用子彈和一個打火機。
    總共一把槍，十二發子彈。
    這東西的威力，他親身領教過。在近距離內，絕對是無堅不摧的大殺器。這是他目前為止，除農場外最強大的底牌。
    他將手槍和子彈小心地收入背包，又拿出了那半包被血浸濕的餅幹。他撕開包裝聞了聞，沒有異味，便也收了起來。在這種世道，任何食物都不能浪費。
    做完這一切，他用僅剩的幾根木柴，重新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他拿出三個硬化土豆扔進火堆裏，靜靜地等待著。
    火光搖曳，映照著他年輕卻寫滿滄桑的臉。在他的身後，是那片廣闊的黑色田野，綠色的藤蔓和新生的菜苗正在靜靜生長。在他的身前，是跳動的火焰和即將烤熟的食物。在他的身邊，是滿滿幾大瓶純淨的飲用水。
    安全、食物、水源。
    末日裏人類賴以生存的最基本三要素，在這一刻，被他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手中。
    土豆的香氣很快彌漫開來。
    陳默用鋼筋將烤得外皮焦黑的土豆撥了出來，吹了吹氣，便大口地吃了起來。配上清冽甘甜的純淨水，這頓飯，他吃得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滿足。
    吃飽喝足，暖意和困意一同襲來。他沒有立刻睡去，而是靠在牆邊，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
    水源和基礎食物的問題已經解決，抗汙染蔬菜也進入了生長周期。他獲得了一把手槍，自保能力大增。但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第一，燃料。木柴已經耗盡，下一次生火做飯都成了問題。
    第二，能源。手電筒的電池總有用完的一天，沒有電，這片地下室將陷入永恒的黑暗。他迫切需要一個穩定、持久的能源供應，比如一台發電機。
    第三，安全。胡哥和阿力的出現，證明了這片廢土上還有其他的幸存者，而且他們為了生存會不擇手段，甚至擁有槍械。他必須讓自己的藏身之處更安全，也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陳默低聲對自己說。
    當務之急，是休養生息，積蓄力量。
    他決定，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外出。他要利用農場，瘋狂地囤積硬化土豆和抗汙染青菜。他要將自己的體質和精神，恢複到最巔峰的狀態。
    他要熟悉自己手中的槍，熟悉自己的力量，熟悉這個剛剛向他敞開大門的、神奇的末日農場。
    等到他擁有了足夠淹沒敵人的食物儲備，和一具遠超常人的強悍身軀，再去解決燃料和能源的問題，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思路漸漸清晰，陳默的心也徹底安定下來。
    他將篝火踩滅，隻留下一小撮火星，然後蜷縮進自己用舊衣服和紙板做成的簡陋床鋪裏。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警惕和不安，幾乎是頭剛一沾到“枕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無邊的黑暗中，那片十平方米的黑土，就如同一個忠誠的衛士，靜靜地守護著它的主人，孕育著足以顛覆整個廢土的希望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