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雪夜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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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明軒循著雪地裏的腳印追入黑鬆林,卻遭遇流寇埋伏。
    激戰中,他發現對方頭目腰間懸著與令牌相同的狼頭徽記。
    危急時刻,黃玉卿親率的暗衛如鬼魅般現身,瞬間扭轉戰局。
    活捉的流寇頭目在嚴刑拷問下,供出蘇清柔以重金和朝中靠山為誘餌,聯合流寇攪亂朔北。
    黃玉卿看著供狀,冷笑:“蘇清柔,你倒是舍得下血本。可惜,棋子太蠢,隻會送死。”
    朔風如刀,卷起地上的積雪,在黑鬆林邊緣打著旋兒,發出嗚咽般的嘶鳴。月光慘淡,勉強穿透濃密的枝椏,在厚厚的雪地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更添幾分森然寒意。蕭明軒伏在一棵粗壯的鬆樹後,胸膛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撕碎。他緊握著腰間那柄父親贈予的精鋼短刀,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目光卻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前方雪地上那串深淺不一、蜿蜒向林子深處的腳印。
    就是這裏!他心中一凜。腳印在林子邊緣變得異常雜亂,明顯有刻意掩蓋的痕跡,但方向卻異常明確——直指黑鬆林深處那片連獵戶都輕易不敢涉足的亂石溝。那裏地形複雜,溝壑縱橫,是天然的藏身和伏擊之地。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背,比這朔北的冬夜更刺骨。對方果然有備而來,設下了陷阱!
    “明軒哥哥!”一個壓得極低、帶著急促喘息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是念北,小小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靈活地貼著樹幹滑到他身邊,小臉凍得通紅,眼神卻亮得驚人,“暗衛已經從兩側包抄過去了,娘親說,讓我們穩住,別衝動,等信號。”
    蕭明軒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卻也強行壓下了心頭翻湧的躁動。他用力點頭,聲音低沉而堅定:“知道了。你帶幾個人,守好林子入口,別讓他們跑了。”他指著腳印延伸的方向,“裏麵,我去看看。”
    “不行!”念北立刻反對,小眉頭緊鎖,“太危險了!娘親說了,對方至少有二十人以上,而且都是亡命徒!你一個人……”
    “正因為是亡命徒,才更要摸清他們的底細和意圖。”蕭明軒打斷他,眼神裏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堅毅,“我從小跟著阿爹在軍營長大,不是溫室裏的花朵。放心,我不會莽撞。”他拍了拍念北的肩膀,“守住入口,這是命令!”
    念北看著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頭:“好!你千萬小心!”他迅速轉身,像一隻靈巧的狸貓,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林邊的陰影中,開始部署人手。
    蕭明軒不再猶豫,將身體壓得更低,借著樹木和岩石的掩護,如同最耐心的獵手,一步步朝著腳印消失的亂石溝摸去。林子裏的積雪更深,踩上去發出“咯吱”的輕響,在死寂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他放慢腳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豎起,捕捉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風聲、樹枝斷裂聲、甚至……壓抑的呼吸聲。
    越靠近亂石溝,空氣中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就越發濃重。他伏在一塊巨大的冰涼岩石後,探頭望去。
    溝底,一片相對開闊的雪地上,燃著一堆篝火,火光跳躍,映照出二十多個圍著火堆、或坐或躺的彪形大漢。他們個個麵容凶悍,衣衫襤褸,身上帶著刀槍痕跡,眼神裏透著亡命之徒的凶戾和貪婪。篝火上架著一隻不知名的獵物,油脂滴落,發出滋滋的聲響,混雜著粗俗的笑罵聲。
    “他娘的,這鬼地方,凍得老子骨頭都脆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灌了一口劣酒,罵罵咧咧。
    “急什麽?等事成了,那娘們許諾的金子,夠咱們快活一輩子了!”另一個獨眼龍怪笑著,露出滿口黃牙,“聽說那朔北牧場,牛羊成群,還有那什麽靈泉釀的酒,嘖嘖……”
    “金子?靈泉酒?”一個身材瘦削、眼神陰鷙的頭目模樣人物,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把彎刀,聞言冷哼一聲,“那是給咱們賣命的小卒子的甜頭。真正的好處,是那位蘇小姐背後的‘靠山’許諾的。隻要咱們攪黃了朔北,讓那黃玉卿焦頭爛額,朝裏自然會有人記咱們一功,到時候,封官賞地,那才叫一步登天!”
    “頭兒說得對!”眾人紛紛附和,眼中閃爍著對金錢和地位的渴望。
    蕭明軒的心髒猛地一縮!蘇小姐?蘇清柔!果然是她!她不僅勾結了流寇,背後還有朝中勢力撐腰!一股怒火瞬間在胸腔裏熊熊燃燒。他強壓下衝出去的衝動,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個頭目。就在他腰間,一塊黝黑的金屬徽記在火光下若隱若現——一個猙獰的狼頭!與之前在牧場邊撿到的那半塊令牌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找到了!蕭明軒屏住呼吸,緩緩後退,準備將這個至關重要的消息傳出去。然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腳下踩斷了一根埋在雪下的枯枝!
    “哢嚓!”
    清脆的斷裂聲在寂靜的溝底如同驚雷!
    “誰?!”那個擦拭彎刀的頭目猛地抬頭,眼神如電,瞬間鎖定了蕭明軒藏身的方向!“有探子!抓住他!”
    “媽的!敢偷聽老子們!”
    “別讓他跑了!”
    溝底瞬間炸開了鍋!二十多個流寇如同被驚動的惡狼,嚎叫著抓起武器,從四麵八方朝著蕭明軒藏身的岩石撲來!速度極快,動作凶狠,顯然是訓練有素的亡命徒!
    糟了!蕭明軒心中暗叫一聲,知道行蹤暴露,再也無法隱藏。他猛地抽出腰間短刀,不再後退,反而迎著衝在最前麵的兩個流寇撲了過去!狹路相逢勇者勝!
    “鐺!”短刀與一把劈來的柴刀***撞,濺起一溜火星。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蕭明軒手臂發麻,但他借著這股力道,身體靈活地一旋,矮身避開另一把刺來的長矛,同時短刀如毒蛇吐信,狠狠劃向那持矛流寇的膝蓋!
    “啊!”慘叫聲響起,鮮血瞬間染紅了雪地。
    蕭明軒一擊得手,毫不戀戰,腳下發力,想要衝出包圍圈。然而流寇數量太多,如同潮水般湧來,刀光劍影瞬間將他淹沒。他雖然自幼習武,身手遠超同齡人,但終究年幼,力道和經驗都遠遜於這些在刀口舔血多年的老油條。很快,他身上就添了幾道血口,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險象環生!
    “小崽子,有點本事!給老子放下!”那個狼頭頭目獰笑著,揮舞著彎刀,帶著一股腥風直劈蕭明軒麵門!這一刀勢大力沉,角度刁鑽,蕭明軒險險側身躲過,但發髻被削斷一縷,冰冷的刀鋒貼著頭皮擦過,寒意直透骨髓!
    “死!”頭目一擊不中,手腕一翻,彎刀如毒蠍擺尾,反撩向蕭明軒的腰腹!這一下又快又狠,蕭明軒舊力剛盡,新力未生,避無可避!他甚至能聞到刀刃上濃重的血腥味!
    千鈞一發之際!
    “嗖!嗖!嗖!”
    數道細微卻破空之聲撕裂了夜幕!
    “噗!噗!噗!”
    幾聲悶響如同熟透的果子被捏破!那揮舞彎刀的狼頭頭目動作驟然一僵,眼中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他緩緩低頭,隻見自己的胸口、咽喉、眉心,各插著一支細如牛毛、閃爍著幽藍寒光的淬毒短箭!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呃……”他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前撲倒,砸在雪地上,再無聲息。
    幾乎在同一時間,溝底四周的黑暗中,如同鬼魅般閃現出十數道黑影!他們全身籠罩在黑衣之中,隻露出一雙雙冰冷、毫無情緒的眼睛,動作快得隻剩下殘影!手中的短弩不斷噴吐著死亡的幽藍,每一次閃爍,就有一個流寇慘叫著倒下!他們配合默契,進退有據,如同最精準的殺戮機器,瞬間將原本混亂的溝底變成了屠宰場!
    “暗衛!”蕭明軒又驚又喜,精神一振。他知道,娘親的人到了!
    流寇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致命打擊打得暈頭轉向,死傷慘重,瞬間潰不成軍,驚恐地嚎叫著四散奔逃。但暗衛們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冰冷的刀光在月色下閃爍,每一次揮落都帶走一條性命。短短片刻,除了幾個被生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其餘流寇盡數伏誅!
    溝底重新恢複了死寂,隻剩下血腥味和屍體散發的濃重氣息在寒風中彌漫。
    “明軒!”一個熟悉而沉穩的聲音響起。黃玉卿身披深色鬥篷,在幾名暗衛的簇擁下,從容地步入溝底。她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蕭明軒身上,掃過他身上的血口和狼狽,眉頭微蹙,但聲音依舊平穩:“傷得如何?”
    “無妨,皮外傷。”蕭明軒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有些狼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指著地上狼頭頭目的屍體,“娘親,你看!他腰間的狼頭徽記,和牧場邊撿到的那半塊令牌一樣!”
    黃玉卿的目光落在那猙獰的狼頭徽記上,眼神驟然一冷,如同萬年寒冰。她蹲下身,用一塊幹淨的布帕墊著,將那徽記取下,仔細端詳。徽記做工粗糙,但狼頭的凶狠形態卻刻畫得入木三分,透著一股原始的野蠻氣息。
    “果然是同一夥人。”她站起身,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帶回去,嚴加審問!我要知道,是誰指使的,目的何在!尤其是那個‘蘇小姐’和‘朝中靠山’,必須挖出來!”
    “是!”暗衛們立刻行動,將幾個嚇得魂飛魄散的俘虜拖走。
    將軍府地牢,陰冷潮濕,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火把在牆壁上燃燒,光影搖曳,將刑架上那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流寇頭目(唯一活下來的小頭目)映照得如同地獄惡鬼。
    “說!蘇清柔給了你們什麽好處?她背後的‘靠山’是誰?”負責審訊的暗衛首領聲音冰冷,手中一把淬了麻藥的匕首在火把上烤得通紅。
    “啊……饒命……饒命啊……”小頭目涕淚橫流,身體因為劇痛和恐懼而劇烈抽搐,“蘇……蘇小姐……給了……給了我們……一千兩黃金……還有……還有她手上的……一枚玉佩……說……說隻要我們攪亂朔北……破壞牧場……製造恐慌……事後……事後她背後……有……有位……大人物……會保我們……給我們……官做……”
    “玉佩?什麽玉佩?”暗衛首領追問。
    “是……是一塊……通體碧綠……上麵……刻著……刻著……一隻……飛鳳的玉佩……”小頭目斷斷續續地回憶著,眼中滿是恐懼,“蘇小姐說……那是……信物……見到玉佩……大人物……就會……認賬……”
    “還有呢?她具體讓你們怎麽做?”
    “她……她給了我們……半塊狼頭令牌……說……說讓我們……在牧場……製造混亂……破壞圍欄……放走牛羊……最好……最好能……傷到人……尤其是……尤其是蕭家的……孩子……她……她特別……特別交代……要……要小心……一個叫……叫念安的小姑娘……說……說那丫頭……有古怪……不能……不能硬來……”
    暗衛首領將他的供詞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呈遞給了黃玉卿。
    書房內,燭火通明。黃玉卿坐在書案後,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落在那份供狀上,上麵“蘇清柔”、“一千兩黃金”、“飛鳳玉佩”、“朝中大人物”、“小心念安”等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刺痛著她的眼睛。
    “蘇清柔,你倒是舍得下血本。”她緩緩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裏沒有絲毫溫度,隻有徹骨的寒意和濃濃的嘲諷,“可惜,你找的棋子,太蠢了。蠢到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隻會白白送死。”
    她拿起桌上那枚從狼頭頭目身上取下的、沾著血汙的狼頭徽記,在指尖把玩著。徽記粗糙冰冷,帶著一股蠻荒的凶戾氣息。
    “飛鳳玉佩……”黃玉卿低聲重複著,眼神幽深如淵,“朝中……能配得上飛鳳紋飾,又能指使蘇清柔這種人的……”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徽記上狼頭的獠牙,一個模糊的輪廓在腦海中閃過,卻又抓不住具體是誰。這枚徽記本身,似乎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那狼頭的形態,總讓她覺得在哪裏見過類似的印記……
    “娘親!”蕭明軒推門進來,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不過精神頭很好,“那些流寇都處理幹淨了。念北帶人把林子外圍都搜了一遍,沒發現其他可疑蹤跡。”
    “辛苦了。”黃玉卿放下徽記,目光柔和了些許,指了指書案對麵的椅子,“坐吧。傷勢如何?”
    “沒事,一點小傷。”蕭明軒坐下,看著黃玉卿手中那份供狀,眼中閃過一絲後怕和憤怒,“蘇清柔……她竟然真的敢這麽做!還有那個什麽‘朝中大人物’……”
    “棋子已除,但下棋的人還在暗處。”黃玉卿將供狀推到他麵前,“蘇清柔這次是孤注一擲了。一千兩黃金,飛鳳玉佩……她背後的勢力,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還要狠。他們盯上的,不僅僅是牧場,是整個朔北的根基,是想讓我們從內部先亂起來。”
    蕭明軒看著供狀上“小心念安”幾個字,臉色更加難看:“他們……他們連念安都敢算計!”
    “念安……”黃玉卿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一股淩厲的氣勢無聲地彌漫開來,“蘇清柔能注意到念安的‘古怪’,說明她要麽在蕭家安插了眼線,要麽……她背後的人,對某些‘特殊’之事,有所察覺。”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這比勾結流寇破壞牧場,更讓我在意。念安和念北的秘密,絕不能暴露。”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凜冽的寒風立刻灌入,吹動她的發絲。窗外,朔北的夜色深沉如墨,雪停了,但寒意更甚。
    “軒兒,”黃玉卿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而堅定,“蘇清柔和她的靠山,既然把棋子伸到了朔北,伸到了我的孩子麵前,那就別怪我斬斷他們的爪子。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她轉過身,燭光映照著她沉靜卻蘊含風暴的眼眸,“從明天起,加強念安和念北身邊的護衛,任何靠近他們的人,都要仔細盤查。另外,讓錢莊那邊,立刻秘密調查京城所有大額黃金的流向,尤其是近期可能流入蘇清柔名下或其親信的。還有……”她拿起那枚狼頭徽記,遞給蕭明軒,“把這個,交給阿爹。讓他動用軍中所有暗線,徹查這個徽記的來曆!我要知道,這‘狼’,究竟是誰養的狗!”
    蕭明軒鄭重地接過徽記,冰冷的觸感讓他心頭一凜,重重地點頭:“是,娘親!我這就去辦!”
    看著蕭明軒匆匆離去的背影,黃玉卿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蘇清柔的瘋狂,朝中隱藏的“飛鳳”,流寇背後的“狼”,還有女兒可能暴露的秘密……無數條線索如同亂麻般交織在一起,指向一個更加龐大而危險的漩渦。
    她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輕微的聲響。風暴,已經不僅僅在朔北的上空醞釀。來自京城的暗流,正裹挾著更深的惡意,洶湧而來。她黃玉卿,和她的朔北,將如何在這場即將到來的、席卷朝野的風暴中,守護住自己的家業、親人,以及那尚未完全揭開的、關乎未來的秘密?
    窗外的寒風,似乎帶著一種更加陰冷的意味,嗚咽著,吹過將軍府高聳的屋簷。一場更大的博弈,已然在無聲中,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