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雪夜驚雷,真相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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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搶糧!”
    一聲嘶吼,裹挾著風雪的尖嘯,撕裂了將軍府前短暫的死寂。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瞬間炸開。數十個被絕望和煽動燒紅了眼的牧民,在幾個身形彪悍、眼神閃爍的“牧民”帶領下,發瘋般撞向糧倉厚重的木門。沉重的門板在無數肩膀和木棒的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木屑紛飛。
    “夫人!攔不住了!”負責守衛糧倉的百夫長張虎,臉上被飛濺的冰碴劃出血痕,聲音帶著嘶啞的急切。他麾下的士兵,麵對這些平日裏還算熟悉的牧民麵孔,刀劍難出,隻能用身體死死抵住門板,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節節後退。
    黃玉卿站在稍高的台階上,風雪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卻吹不散她眼中冷冽的寒光。她身旁,蕭勁衍身披玄色大氅,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周身散發的凜冽殺氣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他目光如鷹隼,銳利地掃過那幾個帶頭衝撞、動作格外凶悍的“牧民”。
    “放箭!”蕭勁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穿透風雪,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士兵耳中。
    “將軍!這…這全是牧民啊!”張虎大驚失色。
    “放!”蕭勁衍重複,語氣不容置疑。他抬手,精準地指向那幾個衝在最前、動作明顯受過訓練的“牧民”,“隻射帶頭鬧事的細作!”
    弓弦齊鳴!利箭破空之聲尖銳刺耳,瞬間蓋過了風雪的呼嘯和人群的嘶吼。那幾個彪悍的“牧民”應聲倒地,箭矢精準地射穿了他們的腿臂,並非致命,卻讓他們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衝擊的人群為之一滯,驚恐地看向倒地慘叫的同夥。
    “拿下!”蕭勁衍一聲令下,早已埋伏在兩側的精銳士兵如猛虎下山,瞬間衝入混亂的人群。他們目標明確,動作迅捷如電,專門對付那些試圖反抗或趁亂逃竄的“牧民”。真正的牧民被這雷霆手段震懾,呆立當場,不知所措。
    混亂被迅速平息。幾個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的“牧民”,在劇痛和士兵的逼視下,露出了驚恐萬分的神色,眼神閃爍,再無半分牧民的淳樸。
    “搜!”蕭勁衍冷冷吐出一個字。
    士兵們動作麻利,從這幾個“牧民”身上搜出了幾樣東西:一枚刻著猙獰狼頭的青銅令牌,幾封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密信,還有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令牌和密信被呈上。蕭勁衍接過,隻掃了一眼,那雙深邃的眼眸便瞬間結滿了寒霜。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利劍,直刺人群後方那個裹著厚厚皮襖、臉色煞白、眼神躲閃的身影——蘇清柔。
    “蘇小姐,”蕭勁衍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字字如冰錐,“解釋一下,為何你府上的私印,會出現在與流寇勾結、煽動暴亂、意圖劫掠我朔北軍糧的密信之上?”
    轟!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死寂的雪地裏炸響。所有牧民,包括那些原本被煽動、此刻已茫然無措的人,都猛地扭頭,難以置信地望向蘇清柔。他們眼中的“恩人”,那個曾拿出首飾換糧的“善良”女子,竟然是勾結流寇、想置他們於死地的罪魁禍首?
    蘇清柔渾身劇顫,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灰。她嘴唇哆嗦著,試圖辯解:“不…不是的!這是栽贓!是黃玉卿陷害我!她嫉妒我…她一直嫉妒我…”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卻空洞無力,在鐵證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黃玉卿緩緩走下台階,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輕響,卻仿佛踩在蘇清柔的心尖上。她走到被按在地上的一個細作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說吧,”黃玉卿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是誰指使你們冒充牧民,衝擊糧倉?蘇清柔許了你們什麽好處?那包白粉,是想放進糧倉,還是想投進水源?”
    那細作起初還咬牙不語,但在蕭勁衍士兵冰冷的刀鋒和黃玉卿平靜卻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是…是蘇小姐!她說…說隻要我們鬧起來,搶了糧,製造混亂,她…她就能帶我們投奔流寇大頭目‘黑風’,說…說黑風答應事成之後,分我們女人和金銀…那包…那包是‘化骨散’,她…她說撒在糧倉附近,讓守衛和牲口都動彈不得…” 他竹筒倒豆子般招供,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蘇清柔的謊言上。
    “你胡說!我沒有!”蘇清柔徹底瘋狂,尖叫著撲向黃玉卿,臉上扭曲猙獰,“是你!黃玉卿!都是你害的!你搶了我的位置!搶了將軍!你該死!你該死啊!” 她狀若瘋癲,雙手指甲抓向黃玉卿的臉。
    “放肆!”蕭勁衍低喝一聲,身形一閃,擋在黃玉卿身前,大手如鐵鉗般攥住了蘇清柔的手腕。隻聽“哢嚓”一聲脆響,蘇清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腕骨裂。
    “來人!”蕭勁衍聲音冰冷,帶著滔天的怒意,“將蘇清柔及所有參與勾結流寇、煽動暴亂之徒,一並拿下!即刻押入死牢!聽候發落!”
    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撲上,將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的蘇清柔和那些細作死死捆縛。牧民們看著這一幕,眼中充滿了震驚、憤怒和後怕。他們被利用了!被那個看似善良的女人,當成了製造混亂、滿足私欲的棋子!若非將軍和夫人當機立斷,後果不堪設想。
    “將軍…夫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牧民顫巍巍地走上前,“撲通”一聲跪在雪地裏,老淚縱橫,“是我們糊塗啊…我們…我們差點釀成大錯…對不起…對不起將軍府,對不起朔北啊!” 他身後的牧民們也紛紛跪下,一片泣不成聲的道歉聲。
    黃玉卿快步上前,親手將老牧民扶起,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人家,快起來!天寒地凍,當心身子。我知道,你們是被蒙蔽了,是被逼到了絕路。” 她的目光掃過所有跪著的牧民,聲音提高了幾分,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這場雪災,是天災,但人心之惡,才是最大的災禍!蘇清柔勾結外敵,意圖禍亂朔北,其心可誅!將軍已下令將其嚴懲,絕不姑息!”
    她頓了頓,語氣轉為堅定:“但你們,是朔北的子民,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將軍府的糧倉,本就是為朔北軍民所建!此刻,正是共渡難關之時!我黃玉卿在此立誓:隻要朔北還有一粒糧,就絕不會讓一個牧民兄弟凍餓而死!”
    她的話如同滾燙的烙鐵,瞬間驅散了牧民們心中的寒冰和絕望。希望的火苗重新在他們眼中燃起。
    “夫人!” 張虎激動地大喊。
    “傳令下去!”黃玉卿轉身,聲音斬釘截鐵,“打開所有糧倉!立刻組織人手,熬煮熱粥!所有士兵,除必要守衛,全部出動,協助牧民加固住所,分發禦寒物資!醫館所有人手,帶上所有藥材,隨我出發!”
    “是!” 士兵們齊聲應諾,士氣高漲。
    “夫人,您要去哪?”蕭勁衍皺眉,看著她迅速整理出一個巨大的藥箱。
    “去最北邊的‘鷹嘴崖’!”黃玉卿語速飛快,“那裏地勢最險,風雪最大,有幾個牧民點被困,消息傳來時已經有人凍傷昏迷!我必須親自去!” 她的眼神堅定無比,“靈泉水,是救命的唯一希望!”
    蕭勁衍看著她決絕的側臉,知道勸阻無用。他沉聲道:“我派玄甲衛護送你!張虎,帶一百精兵,隨夫人同行!務必確保夫人安全!”
    “是!”
    風雪更急了。黃玉卿帶著一支由士兵和醫者組成的隊伍,迎著肆虐的暴風雪,向最險峻的鷹嘴崖進發。雪橇在沒膝的深雪中艱難前行,寒風如刀,刮在臉上生疼。她緊緊抱著懷裏的藥箱,裏麵除了珍貴的藥材,更藏著幾小瓶用玉瓶裝好的、散發著淡淡溫潤光暈的靈泉水。這是她最後的底牌,也是此刻救命的希望。
    隊伍在風雪中跋涉了數個時辰,終於抵達了鷹嘴崖下。崖壁陡峭如削,幾個簡陋的氈房在狂風中搖搖欲墜,如同隨時會被吹走的枯葉。氈房前,幾個裹著破爛皮襖的牧民正絕望地守著幾個昏迷不醒、渾身青紫的親人,哭聲被風雪撕扯得支離破碎。
    “夫人!您來了!”看到黃玉卿的身影,一個牧民激動得幾乎跪下。
    黃玉卿顧不上回應,立刻衝進最近的氈房。一股濃重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一個孩子蜷縮在角落,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小臉凍得發黑,手腳僵硬如冰。
    “快!生火!燒熱水!”黃玉卿一邊命令,一邊迅速取出玉瓶。她小心翼翼地倒出幾滴晶瑩剔透的靈泉水,滴入孩子的口中。同時,她取出銀針,手法快如閃電,在孩子胸口、腹部的幾處大穴上疾刺。
    奇跡發生了!那幾滴靈泉水入口即化,如同暖流瞬間注入孩子冰冷的四肢百骸。孩子僵硬的身體微微一顫,青紫的臉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泛起一絲微弱的血色。緊接著,在銀針的刺激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微弱的咳嗽,緩緩睜開了眼睛!
    “活了!孩子活了!”氈房內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牧民們看著黃玉卿,如同看著下凡的神祇,眼中充滿了狂熱的感激和敬畏。
    黃玉卿沒有停歇,她一個氈房一個氈房地救治,用靈泉水配合針灸,將一個個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凍傷者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的動作精準而高效,眼神專注而堅定,仿佛忘記了疲憊,忘記了風雪,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救人!
    當最後一個凍傷嚴重的老人也脫離危險,氈房內燃起溫暖的篝火,熱騰騰的肉粥也分發到每個人手中時,鷹嘴崖上籠罩的絕望陰霾終於被驅散。牧民們圍著黃玉卿,有人甚至激動地想要跪拜。
    “起來!都起來!”黃玉卿將他們一一扶起,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無比溫暖,“我們是一家人!朔北,是我們的家!守護家園,守護彼此,本就是應該的!”
    她站在崖邊,眺望風雪中隱約可見的朔北大營方向。身後,是劫後餘生、眼中重燃希望的牧民;身前,是依舊肆虐、卻已無法再擊垮他們意誌的風雪。
    “朔北守護神…”一個老牧民看著黃玉卿在風雪中挺直的背影,喃喃自語,聲音帶著哽咽和無限的崇敬。這聲音很快在人群中傳開,匯成一片低沉而充滿力量的呼喊:
    “朔北守護神!”
    風雪呼嘯,卻掩蓋不住這發自肺腑的呐喊。黃玉卿的身影在風雪中顯得格外高大。她微微側首,似乎聽到了那遙遠的呼喊,嘴角勾起一抹疲憊卻滿足的弧度。
    然而,就在這看似圓滿的救援之後,一個被擒的流寇細作,在押解途中,趁著士兵不備,猛地撞向旁邊鋒利的冰棱,當場斃命。他臨死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啞地吐出幾個字,被押解的士兵隱約聽去:
    “…東家…你們…鬥不過…‘它’…”
    冰冷的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瞬間掩蓋了那細作最後的話語,也掩蓋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屬於流寇的、一種更深沉的恐懼。這微弱的、幾乎被風雪吞沒的遺言,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小石子,並未引起太多注意,卻悄然在黃玉卿的心湖深處,投下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這“東家”是誰?那“它”又指什麽?難道蘇清柔的背後,還隱藏著更深的、未曾露麵的陰影?朔北的風雪,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