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婉剛出院，家裏就跟換了個天地。顧蘭香請來的金牌月嫂已經走馬上任，指揮若定。**這位新手奶爸被訓得跟個新兵似的，每天的日程排得滿滿當當。
    “手！手洗幹淨了沒有？消毒液搓夠三十秒！”月嫂中氣十足，眼睛跟探照燈似的。
    **剛從廚房給林婉端完湯，聞言又乖乖折回去洗手。等他再出來，小寶正好“哇”的一聲哭起來。**一個箭步衝過去，熟練地抄起小家夥，檢查尿布，手法精準得像在拆彈。
    “不是尿了，是餓了。”月嫂瞥了一眼，繼續指導顧蘭香，“阿姨，今天這個通草鯽魚湯要燉足兩小時，火候不能大。”
    顧蘭香點著頭，在小本本上飛快記下，嘴裏還念叨著：“好，都聽你的，科學坐月子。”
    **抱著孩子，交給林婉喂奶，喂完又抱過去一絲不苟地將孩子豎起來拍嗝。小寶在他肩上打了個奶香四溢的嗝，舒服地哼哼兩聲，閉上眼睡著了。**輕輕把孩子放回嬰兒床，臉上是傻乎乎又藏不住的笑。林婉靠在床頭，看著這一幕，疲憊中泛起一絲暖意。這日子，安穩得像一汪春水。
    而另一邊，蔡茜的生活正被投入一顆巨石。
    下班的公交車很擁擠，她挺著大肚子，好不容易在顧盼和周莉莉的掩護下擠了上去。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立刻站起來讓了座，蔡茜連聲道謝，一屁股坐下，感覺整個人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車子剛駛過兩條街，隻聽“刺啦”一聲，司機猛地一腳急刹，整車人不受控製地往前栽。蔡茜下意識護住肚子，還沒等她定下神，一股控製不住的熱流從身下湧出。她僵住了，臉色瞬間煞白。
    “怎麽了？”顧盼扶住她，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一陣劇烈的腹痛襲來，蔡茜疼得抽了口冷氣，聲音都在抖：“好像……羊水破了。”
    “什麽？”周莉莉的音量陡然拔高，她扒開人群衝到前麵，對著司機大哥的後腦勺就喊：“師傅！停車開門！我朋友要生了！”
    司機嚇了一跳，透過後視鏡看見蔡茜痛苦的表情，也慌了神：“這……這咋辦啊？這還沒到站呢！”
    車廂裏頓時議論紛紛。一個坐在前排，嗓門洪亮的老阿婆站了起來，拐杖往地上一頓：“怎麽辦？涼拌！紅房子醫院就在下個路口，你一腳油門的事！人命關天，你還管它到不到站？”
    “對啊師傅，趕緊送醫院！”
    “快點快點，別耽誤了！”
    乘客們七嘴八舌地附和，司機額頭見了汗，一咬牙，方向盤一打，公交車硬是拐了個急彎，朝醫院開去。
    車一停穩，顧盼就攙著蔡茜往外挪，周莉莉則冷靜地拍了拍她們：“你們先進去，我回去拿待產包，馬上到！”說完，不等兩人回應，轉身就逆著人流擠下車，消失在暮色裏。
    一個多小時後，周莉莉拎著大包小包，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醫院。她額頭上全是汗，頭發亂糟糟地貼在臉頰上，一看到顧盼就嚷嚷：“累死我了！我跟你們說，我跑回去拿包，差點把樓下王大爺的棋盤給掀了！”
    顧盼被她逗得扯了下嘴角，但隨即又愁容滿麵，指了指裏麵：“人已經進待產室了，催產針打上了。”
    產房的門緊閉著，隔絕了外麵的喧囂，卻隔不住蔡茜一陣緊過一陣的腹痛。汗水浸透了她的頭發，黏在額前。陣痛的間隙，她抖著手拿出手機，撥通了蘇銘的號碼。悠揚的彩鈴響了很久，就在她快要絕望時，電話被掐斷了。她不死心，再撥過去，聽筒裏隻剩下冰冷的係統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砸在被子上。旁邊的顧盼看得火冒三丈，一把搶過手機，重撥了一遍，聽到的同樣是關機提示。
    “王八蛋！”從不罵人的顧盼氣得爆了粗口。
    蔡茜閉上眼，沒說話，隻是眼角有淚滑了下來。她緩了口氣，又顫巍巍地拿過手機，找到通訊錄裏“媽媽”的名字，撥了過去，無人接聽。最後，她隻能打給自己的哥哥。
    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嘈雜的麻將聲。“喂？幹嘛？”
    “哥，我……我在紅房子醫院，要生了。”
    “現在？你怎麽搞的！”哥哥的聲音很不耐煩，“蘇銘呢？這種事不得他管嗎？我這邊走不開，正打牌呢！”說完，不等蔡茜再開口，那邊就罵罵咧咧地掛了。
    蔡茜徹底沒了力氣，將臉埋進枕頭裏。顧盼看著她不住聳動的肩膀，心疼得無以複加。她咬了咬牙，拿著自己的手機走到門外，撥通了一個號碼。
    “爸爸，蔡茜在紅房子要生了，身邊沒人，蘇銘聯係不上，她家裏也指望不上。您……方便過來一趟嗎？”
    晚上十點多，產房裏傳來一聲微弱的啼哭。
    護士抱著一個瘦小的嬰兒出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對家屬說：“生了，是個女孩，四斤六兩，有點偏輕。”她把孩子遞過來，又補充道，“產婦辛苦了，讓她好好休息。”
    周莉莉和顧盼手忙腳亂地接過孩子。小家夥被包裹在繈褓裏，臉蛋皺巴巴的，眼睛緊緊閉著，哭聲細得像小貓在叫。
    回到病房，護士將孩子放在蔡茜的懷裏：“讓她多吸吸，孩子體重輕，母乳喂養能增加免疫力。”
    “知道了知道了，”周莉莉湊過去看孩子，嘖嘖稱奇，“哎喲，看看這大眼睛小鼻子的，像誰？我瞧著一點都不像那個姓蘇的，太好了，咱們就放心了。”
    顧盼也湊趣：“那可不，咱們寶寶專挑好地方長。”
    蔡茜被她們逗得牽了牽嘴角，她低頭看著懷裏這個小小的、溫熱的生命，眼裏情緒翻湧，有初為人母的柔軟，也有對未來的茫然。良久，她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卻清晰。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就叫甜甜吧。”她用指腹輕輕碰了碰女兒的臉頰，“希望她的人生，不要像我這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