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顧盼就把助理叫進了辦公室。
    “這十張樂園的VIP年卡，你親自給萬恒的王經理送過去。”
    她將一疊製作精美的卡片推到助理麵前，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就說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歡迎他隨時帶家人和朋友來玩。”
    助理心裏泛著嘀咕。
    昨天不還鬧得劍拔弩張嗎？
    但老板神色如常，她便聰明地沒有多問，點頭應下：“好的，顧總。”
    ……
    萬恒集團，區域經理辦公室。
    王經理正被一堆報表折磨得焦頭爛額，助理敲門進來，將一個精致的禮品袋輕輕放在他桌上。
    “王經理，好運親子樂園的顧總派人送來的。”
    他愣了一下。
    顧盼？
    他狐疑地打開袋子，十張金燦燦的年卡，差點晃花他的眼。
    這是什麽意思？
    昨天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今天就來送這種大禮？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可這棗未免也太甜了。
    十張年卡，市價小十萬，她到底圖什麽？示威？還是下套？
    王經理捏著那幾張冰涼的卡片，心裏七上八下，完全猜不透那個女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尖銳的聲音刺得他耳膜生疼。
    他心煩意亂地接起：“喂？”
    “王經理嗎？我是董事長秘書室。”
    電話那頭的聲音客氣，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疏離。
    “張董的夫人和兒媳，今天會帶小孫少爺去好運親子樂園。董事長吩咐，讓你務必親自接待好，絕對不能有任何疏漏。”
    “……好的，好的！您放心！我一定辦好！”
    王經理掛了電話，整個人僵在椅子上。
    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有根弦被狠狠撥斷，餘音震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發麻。
    他呆坐了兩秒，猛地低頭，視線死死釘在桌上那十張年卡上。
    一層粘膩的冷汗，瞬間從後背的毛孔裏冒了出來。
    他全明白了。
    什麽叫台階？
    這就是他媽的登天之梯！
    董事長家的人要來，他這個區域經理正好可以拿著顧盼“私下”送的年卡去獻殷勤，這個人情、這份麵子，在董事長家人麵前不就掙足了？
    什麽叫敲打？
    這就是泰山壓頂！
    人家連董事長家人今天的行程都一清二楚，還提前把“人情道具”都給他準備好了。
    這說明什麽？
    說明人家的手，早都通到天上去了！
    他昨天竟然還妄想拿捏這種人物，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這女人哪裏隻是聰明，這分明就是個妖孽！
    這一手借花獻佛，玩得爐火純青。
    既全了他的麵子，又讓他在總公司領導麵前立了功，順帶還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得嚴嚴實實。
    王經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隻覺得渾身脫力，骨頭都軟了。
    他拿起一張年卡，在指尖來回摩挲，卡片冰涼的金屬質感，讓他混亂的思緒徹底清醒。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喃喃自語。
    “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
    從今往後，別說使絆子，他得把這位姑奶奶當活菩薩供起來。
    十點剛過，一輛漆黑的輝騰，低調卻氣場十足地穩穩停在廣場入口。
    早已在路邊候著的王經理，像被針紮了一下，一個激靈，連忙小跑著迎上去，臉上堆滿了近乎諂媚的笑。
    車門打開，一位身穿香雲紗旗袍的夫人率先下車，氣質雍容。隨後是一位年輕的少婦，眉眼溫婉。最後是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一落地就掙脫了大人的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
    “夫人，少夫人，小少爺！”王經理躬著身子，姿態放到了塵埃裏，“辦公室備好了茶點，要不先去歇歇腳？”
    他話音未落，那小少爺已經指向不遠處親子樂園五彩斑斕的招牌，奶聲奶氣地嚷嚷：“不要！我要去玩那個！現在就去！”
    這小祖宗，根本不給他表現的機會。
    王經理心裏一急，趕緊從西裝內袋裏摸出那個精致的信封，雙手奉上，掌心全是濕滑的汗。
    “夫人，少夫人，這是好運親子樂園的顧總特意送來的年卡，您二位用這個就行。一年內不限時，不限項目，隨時能玩。”
    張董夫人聞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平靜，卻像帶著鉤子，能刺進人心裏。
    她沒有接，隻是慢悠悠地問：“哦？這位顧總，指明了是給我們的？”
    這一眼，看得王經理心頭猛地一跳。
    他想起顧盼助理的原話，趕緊照著李磊和顧盼寫好的劇本演下去。
    “不是不是！”他連忙擺手，“顧總是送給我個人的。她說，歡迎我隨時帶家人和朋友來玩……”
    張董夫人嘴角噙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拉長了調子“哦”了一聲。
    “看來，王經理和這位顧總，私交匪淺啊。”
    王經理後背的冷汗“唰”一下就下來了，隻能硬著頭皮點頭，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僵了。
    “是，是……私交不錯，顧總很會做人。”
    張董夫人這才伸出保養得宜的手，從信封裏優雅地抽了兩張卡。
    “既然是送你個人的，那我就領你這個情了。”
    “剩下的你拿回去吧，別浪費了顧總的心意。”
    她轉手，將其中一張遞給旁邊的司機。
    “小李，這張給你。有空帶你兒子來轉轉，小孩子都喜歡這個。”
    司機又驚又喜，連連道謝。
    說罷，張董夫人和兒媳便不再看一眼僵在原地的王經理，帶著已經迫不及待的小孫子，徑直進了樂園。
    小家夥一進遊戲區，就像脫韁的野馬，歡呼著撲向了海洋球池，很快就和裏麵的小朋友鬧成一團。
    婆媳二人在休閑區的沙發坐下，看著那上躥下跳的小小身影，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總算能清靜一會兒了。”少夫人揉著太陽穴，一臉的疲憊。
    話音剛落，一道清悅的女聲在旁邊響起，不遠不近，恰到好處。
    “夫人，少夫人，請用茶。”
    兩人轉頭，隻見顧盼親自端著一個黑漆托盤，上麵是一壺熱氣嫋嫋的玫瑰養顏茶和幾樣精致的四色糕點。
    她將茶具和點心一一擺好，先給二人各斟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優雅從容。
    張董夫人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顧盼。
    這姑娘年紀不大，氣度卻很沉穩，一雙眼睛清澈又通透，讓人看著就心生好感。
    “你就是顧總？”張董夫人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溫潤的茶香在唇齒間散開。
    顧盼微微一笑，笑容幹淨又坦蕩：“夫人叫我小顧就好。”
    “有心了。”張董夫人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似隨意地問道，“聽王經理說，你們私交不錯？”
    又來了。
    這婆媳倆，顯然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顧盼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語氣坦然得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王經理是萬恒的區域經理，我們樂園開在萬恒的廣場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生意上，一直多虧王經理關照，我們這些小商戶，才能做得這麽安穩。”
    一番話，滴水不漏。
    既給足了王經理天大的麵子，又把自己放在一個謙遜感恩的位置上。
    最重要的是，她半個字沒提“私交”，卻又完美解釋了王經理為什麽會有她的年卡，將一切都歸結於“生意上的關照”。
    張董夫人眼中的欣賞之色，再也掩飾不住。
    這姑娘，可比那個隻知道借勢壓人、言語不實的王經理，段位高出太多了。
    她笑了笑，不再追問，轉而換了個真正關心的話題。
    “你這樂園辦得確實不錯，幹淨，安全設施看著也到位。我們家這皮猴子，就沒見他這麽開心過。”
    “小少爺喜歡就好，這是我們樂園的榮幸。”
    顧盼說著，看向遠處玩得小臉通紅的小家夥，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夫人要是不嫌棄，以後隨時帶小少爺過來，我給您留著卡。”
    張董夫人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語雙關。
    “卡就不必了。”
    “你這地方，我們以後怕是會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