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去吧，說不定你們廠裏自己找到了出路……”
    見兩人不準備走，陳為民急忙說道。
    等兩人離開後，自己也得趕緊離開。
    被他們堵著別說工作，甚至有可能做出錯誤的決定。
    這年頭的領導幹部，必須得有硬心腸啊！
    經費就那麽點，每一分都得掰成幾份花，確保好鋼用在刀刃上，下屬單位又多，給誰不給誰，都是事兒。
    “司長，619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沒有經費，哪裏能有出路！”
    張振萬苦苦愛求著，“哪怕再給點經費，讓我們把PL4導彈完成啊！”
    同時給一旁的葉永安遞眼色，讓他出去看看廠裏發了什麽電報。
    指不定是廠裏寄來的錢，讓他們可以堅持更久。
    “振萬同誌，司裏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不是我不支持，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司裏實在是拿不出錢啊！司裏負責大部分國防科技吸納項目，每年經費就那麽點……”
    陳為民耐著性子解釋。
    這種話，他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可根本勸不走人。
    葉永安趁著張振萬跟陳為民掰扯的時候出了辦公室，從陳司長秘書手裏接過了廠裏拍來的電報。
    “廠子有救，速歸！無需經費，向上級要項目自主權：立項自主、自籌經費、獨立核算、盈虧自負！速歸主持工作！！！”
    電報內容很簡單。
    “狗曰的！這是發財了？標點符號都用了11個，這可是7角7分錢！”
    看到電報後，葉永安忍不住罵了拍電報的敗家子一句。
    目前電報資費是7分錢一個字，整封電報，42個字，11個標點符號！
    思索片刻後，想著王興國為人沉穩，應該不至於胡亂發電報。
    得跟廠長溝通一下。
    也不顧陳為民是上級主管領導，進去後直接把電報遞給了張振萬。
    “怎麽？”
    陳為民也好奇了。
    目前也算對619廠這兩位領導非常熟悉了，他們接到廠裏的電報一點都沒打算避著自己？
    張振萬看了電報，愣了。
    廠裏啥情況他們比誰清楚。
    但凡是有一點辦法，他們也不至於沒臉沒皮地賴在上級主管部門堵領導的門。
    電都被拉閘了半年，廠裏幹部職工一年多沒發工資。
    怎麽就突然有救了？
    “真是廠裏發來的？”
    “落款是王副廠長。”
    看著兩人，陳為民也好奇電報什麽內容，讓兩人居然不在自己麵前訴苦了。
    張振萬沒有回答，而是把電報直接遞給了陳為民。
    “這……”
    看到上麵的內容，他雖然好奇619廠是如何就有救了，可更是高興，“你們廠裏有救了，趕緊回去主持工作吧！”
    把這兩人打發走，自己才能好好地工作啊。
    “陳司長，我們不要項目，也不要經費支持了……政策……”
    “政策得找政策法規司啊！”
    聽到這話，陳為民直接推給政策法規司了。
    科技與質量司隻負責項目，不負責政策法規。
    “陳司長，我們搞的都是先進的國防項目，這屬於科技與質量司……麻煩您幫忙寫個條子……”
    張振萬瞬間改變了策略。
    他們自己去問政策法規司要政策，基本上沒可能。
    “行，政策法規司是否同意，我就沒法保證了！”
    說完，也沒動作。
    隻是默默地看著張振萬跟葉永安。
    “您放心，隻要您寫了，我們保證不再來打擾您。”
    張振萬拍著胸脯保證。
    拿到陳為民的條子後，兩人又跑到係統工程一司去找領導在條子上簽字、蓋章。
    整個國防科工委各相關部門早就被兩人煩得不行，見他們不再要經費，隻要項目自主權，而且政策還不屬於他們管，自然都是毫不猶豫地簽字蓋章。
    政策法規司也不覺得項目自主有什麽問題，改革開放後，為了提升下屬單位的自主能力，各相關部門甚至會對重點單位主動放權。
    不違反政策，自然毫不猶豫地簽了。
    “張廠長、葉書記，陳司長給招待所打了招呼，你們先去招待所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車票晚點送過來，哇到時候我送你們去車站……”
    兩人剛從政策法規司出來，陳為民的秘書就迎上了兩人。
    “這是生怕我們不離開啊！”
    葉永安看著秘書，苦笑著說道。
    秘書隻是笑笑，不接話，也沒打算離開。
    顯然，是非得押著兩人上火車才放心。
    “行吧，咱們好些天都沒洗澡，身上都餿了……”
    張振萬的話，讓秘書嘴角抽了抽。
    可最終也沒接話頭。
    兩人身上的餿味，是故意的！
    大熱天的，隻要一兩天不洗澡，不換衣服就有味道了，之前兩人沒住招待所，會在國防科工委的衛生間裏打水擦洗身體，洗衣服。
    為了逼著領導同意給項目、給經費……
    “廠裏發生了什麽？”
    兩人疑惑不已。
    “管他的呢。興國同誌是可靠的，廠子能活下去，誰願意在領導麵前沒臉沒皮地耍無賴……這一身臭得早就忍不住了……咱陳司長那定力還真不是吹的……”
    張振萬歎了口氣。
    為了項目跟經費，他跟葉永安兩人連基本尊嚴都不要了。
    即使如此，上級依然不給項目也不給經費。
    一路上，兩人分析來分析去，都是不知道廠子究竟如何有救的。
    還好，78年開通的首都到蓉城的T7/8次列車，隻要30多個小時就能從蓉城到達首都。
    “咦，紅星機械廠外麵怎麽這麽多排隊的貨車？”
    從火車站回廠裏時，公交車路過紅星機械廠時，看到紅星機械廠門口排著一長溜拉貨的解放汽車，張振萬不由詫異。
    “可能是從哪個廠裏拿到了大業務吧。他們之前就準備轉型生產汽車跟摩托車的零配件。”
    葉永安歎了口氣。
    這是619的配套廠啊。
    現在配套廠日子紅火了起來，主廠卻……
    公交車隻到達99號信箱家屬區外麵。
    “咦，老趙的修鞋攤沒了，老謝的自行車攤也沒了……”
    剛下車，兩人就發現了異常。
    下車就能看到的趙秉璋修鞋攤，沒了。
    在他不遠處的自行車攤子也沒了。
    倒是李誌賢媳婦兒的茶葉蛋攤子還在啊。
    “去廠裏！”
    顧不得坐車的疲憊，兩人急忙往廠裏趕去。
    可廠子門口，依然沒有什麽變化，這會兒正是上班時間，也沒看到人進去上班啊。
    “難不成是上麵為了讓我們回來，故意的？”
    看到廠子門口依然破敗不堪，張振萬瞬間覺得上當了。
    “不至於吧？這麽久，上麵都沒有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們回來呢！”
    葉永安不願意相信。
    可眼前的景象，怎麽看，都不像廠子有救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