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年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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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遂良手指輕輕敲打著車窗,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
    他早年曾在李世民麾下做過鎧曹參軍,對於戰事推演,頗有經驗。
    “所謂窺一斑而知全豹,隻要看看這封奏折最後起到的效果,便能反推回去,大致發生了什麽事情。”
    褚遂良環顧四周一眼,壓低聲音道:
    “剛才出宮的時候,聽說陛下的龍輦往皇後那邊去了,當時我還納悶,心想說陛下有些日子沒去了,為何今晚突然來了興致?”
    “現在從魏公這裏,又聽到陛下取消了納妃之事,再加上長孫大人的種種示好……”
    “哼哼……”
    褚遂良炯炯有神地看著魏征,自信滿滿道:
    “這一切都說明,令郎的這封奏折,不僅沒有激怒陛下,反而喚醒了陛下對皇後娘娘憐愛之心……”
    “這……這怎麽可能!”魏征聞言,一陣錯愕。
    褚遂良的聲音還在繼續。
    “而且,若僅僅是喚起憐愛之心,那還不足以讓長孫大人如此激動,恐怕令郎那奏折上麵,還有別的玄機,有助於解決陛下與皇後之間的問題。
    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
    說到這裏,褚遂良臉上露出向往之色,歎道:
    “隻是不知那圖上畫得是何等風景,想來定非俗物,要是有幸能欣賞一番,遂良此生亦無憾了。”
    原本魏征已是心亂如麻,可現在聽完褚遂良講的,卻是震驚在了那裏。
    褚遂良家學淵源,是連當今陛下都青睞有加的俊才!
    以其才能,將來很有可能便是弘文館的下一任館長。
    這樣的人說出的話,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可越是這樣,他心中卻越是不能平靜。
    這逆子真有那麽大的本事?
    有那麽一會,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抹喜悅。
    可很快又被下人們哭訴的那些事情給淹沒了下去。
    大智若愚?
    還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黑夜中,馬車繼續前行著。
    萬物俱籟,隻剩下滾滾的車輪聲。
    似乎想到了什麽,沉默中的魏征突然開口道:
    “登善,長安一帶你比我熟,老夫想問問你,近來在郊外西南方向,可有什麽名堂嗎?”
    “魏公說得可是距離長安兩百多裏的盩厔縣?”聞言,褚遂良不由一愣。
    “那裏正鬧饑荒,地裏顆粒無收,雜草叢生,前些日子,晚輩聽聞有許多大戶人家跑到長安這邊,將土地賣給那些不知情的大冤種。”
    褚遂良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魏征的神色。
    “魏公,您該不會買了那邊的土地吧?”
    魏征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褚遂良目瞪口呆地傻在那裏,神情複雜。
    馬車在魏府門口停了下來。
    褚遂良朝魏征作揖告別,一臉同情。
    “晚輩觀令郎行事,不拘一格,那片土地或許真有什麽特別之處,魏公也不必太難過。”
    魏征點了點頭,有些強顏歡笑。
    回到府裏,魏書瑾端著茶水,連忙迎了上來。
    “爹,陛下那邊怎麽說?”
    魏征押了一口茶水,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盡管覺得匪夷所思,但好在事情圓滿解決了。
    擔憂了一宿,魏書瑾終於鬆弛了下來。
    “那現在怎麽辦?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哥嗎?”
    魏征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罷了,以前這小子住在鄉下,無人教導才會惹出這麽多的事端。
    既然現在回到了自己身邊,以後嚴加管教也就是了。
    何況能去弘文館就讀,終究是一件喜事。
    如今已過子時,已算是第二日了。
    此事,正可當作生辰賀禮。
    ……
    與此同時,魏書瑜房間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銅鍋下的炭火也燃燒殆盡,整個房間裏彌漫著酒肉香氣。
    此時,魏叔玉和魏書琬兩兄弟喝得臉上都是一片漲紅,席地而坐,說說笑笑,明顯還沒有盡興。
    魏書琬勾著兄長的脖子,身形搖晃道:
    “大哥,說真的,你就不怕陛下看了你那春宮圖,龍顏大怒嗎?”
    魏叔玉揉了揉弟弟的腦袋,不以為然道:
    “知道啥叫七年之癢不?這男人和女人之間,主要圖的就是個新鮮感,皇後為啥要替皇帝找人,不就是因為怕皇帝沒有新鮮感,對她厭倦了嘛……”
    魏書瑜話還沒說完,魏書琬就被驚得酒醒了一半。
    “我去,七年之癢?這是我能聽的東西嗎?”
    然而,這些東西對於青春期的少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得靠了過來,故作好奇道:
    “那這個什麽七年之癢……又和你的那些畫有啥關係呢?”
    “關係可大著呢!”魏叔玉沒好氣地白了弟弟一眼。
    “你以為我去教坊司交流技術,是白去嗎?俗話說得好,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隻有搞清楚當前技術發展到哪一步了,才能量身定製,因材施教。”
    “學了我畫上的技術,別說是七年了,就算七十年,也能夜夜作新郎,日日不重樣,說不定,這會正久別勝新婚呢!”
    “你記住,白貓黑貓,能抓住老鼠才是好貓。忠言,讒言,能把事辦成,便是良言。”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這做人呐,千萬別把路走窄了!”
    魏叔玉提著酒壺,喝得津津有味。
    可屋外的魏征卻是呆在了原地。
    實在是魏叔玉說得過於匪夷所思,可這件事情仔細一琢磨吧,似乎又確實能講得通。
    難道老夫真的錯怪了他?
    “忠言,讒言,能把事辦成,便是良言?”
    聽聽,這是紈絝子弟,能講出來的話嗎?
    魏征嘴角微翹,一下子覺得呼吸都通暢了不少。
    魏書瑾看向屋內,也是麵露驚訝之色。
    大哥說得那什麽技術如此厲害,若是我能學到一招半式,在那房家小姐麵前,展露一二,豈不是大事可成?
    魏書瑾眼神一下子火熱起來,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噢!我明白了!”
    就在這時,屋內魏書琬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咱娘總是不願意回來,也是因為和爹有了那七年之癢吧?”
    魏書琬歪著腦袋,順著這個思路,認真思索道:
    “難怪咱爹總喜歡噴噴這個,罵罵那個……就像大哥你說的,一個人若是憋得太久,總得找到一個宣泄口,咱爹下麵不行,所以便換到了上麵?”
    “臥槽!”
    聞言,魏叔玉直接將酒水噴了出來。
    好家夥,都懂得舉一反三了。
    不過一個人若是長時間壓抑自己,脾氣確實會變得暴躁起來。
    難道,這才是自己家老頭子變成杠精的真正原因?
    欲求不滿?
    屋內,兩個少年又打鬧了一會,隨著炭火熄滅,聲音終於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鼾聲此起彼伏。
    此時屋外,魏征臉色鐵青。
    “父親,大哥他們這是喝多了,當不成真的,您千萬別往心裏……”
    魏書琬見狀,連忙安慰道。
    “喝得了?我看是酒後吐真言吧!”魏征氣得咬牙切齒,一臉冷笑。
    虧得自己有那麽一瞬間,以為這逆子真的不一樣了。
    虧得自己還心懷愧疚,想要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原來到頭來,小醜竟是自己……
    眼見魏書瑾還要勸阻,魏征大手一揮,沉聲道:
    “不必多言!”
    “果然是慣子如殺子,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停止這兩個逆子的一切零用開銷……”
    魏征回頭看向屋內方向,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沒了家裏支持,他這條路走得能有多寬!”
    魏征說完,便當場拂袖而去。
    魏書瑾站在原地,眼神中盡是擔憂之色。
    “完了,完了,大哥和三弟,這下子要倒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