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親子與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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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生於公元867年,他的堂兄朱瑄在公元883年就當上了治鄆州的天平軍節度使,彼時,朱瑾就在堂兄門下效力。第二年,宣武節度使朱溫與吃人不吐骨頭的秦宗權展開了生死較量。不幸的是,羽翼未豐的朱老三根本不是秦軍的對手,迫不得已之下隻好向朱瑄求救。朱瑄收到朱溫的信後,立即派朱瑾率軍馳援。朱瑾不負兄長所托,手舞長槊一馬當先,愣是將秦軍殺得狼狽而逃。
躲過一劫的朱溫對朱瑾非常感激.千恩萬謝之餘,還當著朱瑾的麵尊稱朱瑄為兄,對於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朱瑾也沒太放在心上。(如果他知道這個恬不知恥的同姓後來會成為自己的死敵,當時就應該拍死對方)
這之後,朱瑾按照兄長的安排,很是幫助朱老三與秦軍死磕過幾回,讓朱老三逐漸有了喘息坐大的機會。
公元886年,朱瑾迎來了自己飛黃騰達的機會。這一年,泰寧節度使齊克讓的女兒到了出嫁的年紀。也不知這位齊大小姐的風姿若何,想來是比較討喜的,齊大帥非常喜歡自己的這個寶貝千金。於是,他召集大批媒婆,讓她們為自己推薦既勇武又有型的東床佳婿。結果就有人推薦最近在中原混戰中冉冉升起的將星朱瑾,誇這小夥壯武勇猛、馬槊雙絕,天上少有,地上絕無,總之如果齊大帥能夠將他招為女婿,不僅女兒有了好依靠,自己還能多個好幫手,並且可以與天平軍結成牢不可破的戰略聯盟。這麽多好處,齊大帥自然欣喜若狂,立即命人前往鄆州提親。朱瑄也正為弟弟的婚事犯愁,一聽齊大帥拋來紅線,立刻命人召回朱瑾商議此事。天上掉下個齊妹妹,朱瑾當然點頭同意。
不過,朱瑾不是賈寶玉,對愛情看得很淡,他聽說齊克讓當年以部隊饑餓為由放棄抵抗,致令潼關失守,差點使唐朝提前歸位。這樣的貨怎麽能成為一方雄主呢?自己投入他的麾下,還不如跟著哥哥混呢。不過,現在這個機會也不錯,自己完全可以借娶妻之機,入主兗州,取齊克讓而代之。於是,他讓自己的一些心腹軍校,將武器置於彩禮箱中,然後披紅掛彩地打著迎親的招牌向兗州城進發。兗州軍人都已接到帥府通知,一路綠燈地放朱瑾進入城中。就這樣,朱瑾出其不意地奪取了兗州,齊克讓則灰溜溜地不知去向,可憐的齊大小姐也不知成了誰家的新娘,隻怕她會就此染上結婚綜合征。
不過,朱瑾雖然性格暴烈,但絕對沒有傷害齊克讓。人家好心心意地招你做女婿,你卻恩將仇報地將人殺掉,以後誰還敢接納你?十年後,割據南海的劉隱如法炮製,成了嶺南的實際主人。不過,劉隱殺掉了自己的丈人譚弘玘,顯然比朱瑾狠厲得多.此後,朱瑾順利地接過準丈人的班,當上了年輕有為的泰寧軍節度使。
就在朱瑾當上節帥的第二年,秦宗權大舉進攻宣武軍,朱溫再次向本家幹哥哥發出雞毛信。朱瑄、朱瑾兄弟一合計,如果不救的話,秦宗權打敗朱溫後,難免會移師鄆州、兗州,以秦軍蝗蟲過境般的吃人速度,過不了多久,鄆、兗二州就會變成一片白地。哥兒倆一合計,決定共同出兵救援,而且都親臨一線。三朱兵合一處,將打一家,秦宗權從此一蹶不振。
秦宗權死後,朱溫又恩將仇報,親自進攻兗州。朱瑄擔心兄弟有失,命令部將賀瓌、何懷寶等率萬餘人馬馳援。哪知道朱溫就是要圍城打援,早在钜野以南布下了一個口袋陣,將匆匆趕路的鄆州軍裝入其中。結果鄆州援軍幾乎被包圓,大部戰死和逃亡,其餘三千多人連同帶兵將領一起成了朱溫的階下囚。當天朱溫心情不好,隻是收降了他覺得是個人物的賀瓌,將其他的俘虜都做了刀下之鬼。
不久,朱溫又派葛從周率軍攻兗。朱瑾不想與之交鋒,隻是固守待援,葛從周知道再像上回那樣圍城打援是行不通了,索性率主力轉向高梧,見葛從周的主力離開兗州,城外似乎隻剩下一支偏師,朱瑾立刻滿血複活,率軍向城外殺去。哪知道,葛從周打仗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早就料到像朱瑾這樣的猛將一定會趁自己率主力離開之際出城偷襲,於是連夜趕回城外大營張網以待。朱瑾滿心歡喜地飛蛾撲火,白白折損千餘士卒,以後再也不敢出城去捋虎須了。
公元897年,朱溫又命龐葛二人組殺向鄆州。朱瑄這回沒有兄弟朱瑾的快馬長槊護持,終於在逃亡途中被葛從周抓獲,押赴汴州處死。之後,葛從周又迅捷無比地移師兗州,準備再下一城。此時的朱瑾正與李承嗣、史儼等人在徐州一帶籌糧,兗州隻留下康懷英鎮守。康懷英沒有朱瑾勇猛,也不想再打了,幹脆獻城投降。這下朱瑾徹底斷了歸路,隻得與李承嗣等人帶著軍民一起亡命天涯。
朱瑾率領殘部先是北奔沂州(今山東臨沂),哪知道本州刺史尹處賓畏懼朱溫的兵勢,閉關不納,朱瑾隻得再投海州。朱溫不想就此放過宿敵,派出大軍窮追不舍。朱瑾無奈,隻好渡過淮河投靠淮南節度使楊行密。楊行密對於朱瑾等人的投奔喜不自勝,親自趕到高郵迎接。看著朱瑾和李承嗣等人率領的黑鴉精騎,馬掛重鎧,人披鐵衣,楊行密笑得合不攏嘴。此時的楊行密啥都不缺,就缺騎兵和熟悉騎戰的將領。楊行密聽說朱瑾的家眷失陷敵手,當即化身月下老人,將族中的女子派發給朱瑾等將為妻。
可惜楊行密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兒子不爭氣,權臣太凶猛,最終將自己辛苦打拚的江山拱手送人。楊二代們的傀儡生涯以前多次提及,本文就不贅述。
卻說徐溫本著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原則,自己出鎮金陵(今江蘇南京)遙控朝政,朝中事務則由徐知訓坐鎮揚州具體操辦。這樣,徐溫既可以避免專權事敗被一勺燴,又可以不用和少主打交道,免去許多日常麻煩。
徐溫想省心,可他的寶貝兒子徐知訓卻不是個省心的人。這家夥生性傲慢,不僅喜歡欺侮楊家人,而且對朝中老臣也看不慣,總是變著法挑事。
公元918年的一天,總是沒事找事的徐知訓聽說李德誠家裏豢養了數十名家妓,色藝俱佳,就派人上門索要。
對於徐家的二世祖,李德誠當然不敢得罪,但也不願輕易割愛,而且很擔心這廝需索無度,就派人上門致歉:"我家的家妓都是多年前置下的,早已人老珠黃了,有的還生了孩子,怎麽能讓她們去侍奉您這樣的貴人呢,不如我另外為您找些更加年輕貌美的吧!"
徐知訓聽後不禁大怒:"我要的不隻是那些家妓,老子早晚會殺了他,把他的妻子也奪過來!"
這什麽話,李德誠的正妻可是老楊同誌的侄女,這時候早就徐娘半老了,奪她過來是嘛意思?這不是想將楊家和李家一起羞辱嗎?
聽了徐知訓的無恥狂言,李德誠真的有些怕了,亟購幾個嬌娃獻與知訓,知訓方才罷休。
徐知訓怙權恃勢,我行我素,頤指氣使,狂傲不羈。他不僅對群臣目空一切,驕橫跋扈,而且連吳王也不放在眼裏,處處尋釁,肆意狎侮。有一次,吳王賜宴文武百官,徐知訓在席間提議君臣聯袂表演“參軍戲”助興。他演主角參軍,襆頭綠衣英姿颯爽,讓楊隆演扮演參軍的仆從蒼鶻,穿戴寒酸卑躬折節,跟在趾高氣揚的參軍後麵亦步亦趨唯命是從。另一次泛舟濁河,他不滿吳王先於他收槳停船登岸,竟極為蠻橫地以彈丸擊打楊隆演,隆演隨卒格去彈子,楊隆演才免受傷。既而至禪智寺賞花,知訓乘著酒意詬罵隆演,甚至隆演泣下仍呶呶不休。左右看不上眼,潛扶隆演登舟而去。知訓怒上加怒,急乘輕舟追趕,撲死一人餘眾逃去,知訓酒亦略醒,歸寢了事。
隆演有衛將李球、馬謙,意欲為主除害,俟知訓入朝時,挾隆演登樓,引衛卒出擊知訓,知訓隨身也有侍從,即與衛士交戰,隻因寡不敵眾,且戰且卻,可巧朱瑾馳至,知訓急忙呼救,朱瑾返顧一麾,外兵爭進將李球、馬謙兩人殺死。知訓欲入犯隆演,為朱瑾所阻,始不敢行,但從此益加驕恣,不僅淩蔑同僚,並且嫉忌知誥。
徐知訓平日極度蔑視徐知誥,稱他為“乞子”。不屑與他以手足之情相待。有次徐知誥到揚州覲見吳王,徐知訓邀請徐氏兄弟飲酒,徐知誥恐其居心不良,回避不至,徐知訓直言不諱地說:“‘乞子’不欲酒,欲劍乎?”又一次徐知誥應邀到場飲酒,徐知訓事先設下埋伏,欲趁機殺之。季弟徐知諫亦在座中,躡知誥足,知誥佯稱如廁逾垣遁去。知訓拔劍出鞘,授親吏刁彥能追殺知誥。彥能追上知誥後放他逃生,回來後卻說無從追尋。知訓隻好作罷。
朱瑾前助知訓幸得脫難,他卻不念舊德陰懷猜忌。有次朱瑾遣家妓問候知訓,知訓卻將她留住欲與奸宿。家妓乘間逸出還語朱瑾,朱瑾憤憤不平。
接著知訓又將他外調出鎮泗州,免不得恨上加恨,於是想出一計,佯稱赴任之前舉行家宴,與徐知訓把盞話別,並贈以歌伎駿馬。
朱瑾以馬快槊長聞名軍中,自然離不開好馬。相傳他現在的坐騎是神人在夢中相贈,朱瑾對這匹曾經護佑自己多年的寶馬無比珍愛,冬天用錦帳罩著它防冷,夏天用羅帳護著它防蚊,簡直比親爹還親。同時,朱瑾對自己能歌善舞的愛妾桃氏也珍愛無比。然而,在晚上朱府的家宴上,朱瑾不僅將寶馬拱手相贈,還將桃氏托付給徐知訓。徐知訓沒有想到朱瑾如此慷慨,僅存的一點兒戒心也順酒流出,高聲對朱瑾說:"師相出鎮外藩,與我暫別,令我非常掛念,願能盡醉今宵!"朱瑾怕徐知訓帶來的侍衛礙事,就趁著徐知訓高興,再度請他到內堂痛飲,喝得有點高的徐知訓不疑有他,隻是吩咐家將在外候著,然後徑直與朱瑾進入內堂。朱瑾特意讓桃氏出來陪酒,這下徐知訓更加得意,全然不知死之將至。就在徐知訓喝得稀裏糊塗之際,朱瑾猛地抽出腰間笏板,砸向徐知訓。朱瑾的手勁巨大,笏板當即砸得粉碎,徐知訓哼了一聲便昏倒在地。朱瑾一不做二不休,取出暗藏的寶劍,徐知訓立即一命嗚呼。
朱瑾提著徐知訓的頭顱出府,徐知訓的隨從作鳥獸散。朱瑾翻身上馬直奔王宮麵奏楊隆演:“臣朱瑾今日已為大王除害,從即日起大王得以親政矣。”楊隆演嚇得魂飛魄散,忙用衣袖掩麵不敢再看。因為朱瑾與其父同輩,又與其母同姓,楊隆演平日稱朱瑾為“舅”,此時仍按舊稱哀求朱瑾:“舅自為之。甥不敢知。”朱瑾見他膽怯如鼠,不禁大失所望,厲聲嗬斥道:“爾父何等英雄,怎麽生了你這個窩囊廢?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如此軟弱無能,吾怎能與汝共成大事。”說著憤然將徐知訓的首級朝王宮內的圓柱擲去。這時徐知訓的親兵像潮水般向王宮擁來,朱瑾提劍向外衝殺。不料宮門緊閉,朱瑾返身奔向後園,試圖翻牆脫身,結果墜地折足。他自知難於幸免,絕望中仰天長歎道:“吾為萬人除害,以一身擔禍,死而無憾矣!”接著將手中利劍朝頸部一橫,倒地殞命。
徐溫聽說知訓被殺,憤怒的了不得,即日引兵渡江至廣陵,入叩興安門,問瑾所在。守吏報稱瑾死,乃令兵士搜捕瑾家,瑾妻陶氏以下一並拘至,推出斬首。陶氏臨刑泣下,瑾妾恰怡然道:“何必多哭,此行好見朱公了!”陶氏聞言亦收淚就刑。【朱瑾一妻受朱溫汙辱,一妻被徐溫誅戮,做朱瑾妻也是倒黴】。家口盡被誅夷,並令將朱瑾之屍陳示北門。
朱瑾名重江淮,人們畏威懷德,私下竊屍埋葬。適值疫氣盛行,病人取朱瑾墓上泥土用水和服,立即病愈,於是又為墓上增添新土,致成高墳。徐溫聞知後命挖掘瑾屍,投入雷公塘下。後來徐溫竟然抱病,夢見朱瑾挽弓欲射,不由驚懼交並,再命漁人網得瑾骨,就塘側立祠,始得告痊。徐溫本欲窮治瑾黨,為此一夢才稍變計,又因徐知誥、嚴可求等具述知訓罪惡,乃幡然道:“原來如此,孽子該死!”於是進知誥為淮南節度副使,兼內外馬步都軍副使,通判府事;命知諫權任潤州團練事,徐溫仍然還鎮。庶政俱由知誥處理。
知誥與知訓所為相反,事吳王盡恭,禦眾以寬,束身以儉,求賢才,納規諫,杜請托,除奸猾,士民翕然歸心。就是悍夫宿將無一不心悅誠服。用宋齊邱為謀士,齊邱勸知誥興農薄賦,江淮間方無曠土,桑柘滿野,禾黍盈郊,國以富強。知誥欲重用齊邱,偏是徐溫不願,但令為殿直軍判官。齊邱終為知誥效力,每夕與知誥密謀,恐隔牆有耳,隻用鐵筋畫灰為字,隨書隨滅,所以兩人秘計,無人得聞。
嚴可求料有大誌,嚐語徐溫道:“知誥非徐氏子,乃推賢下士籠絡人望,若不早除必為後患!”
徐溫不肯聽從,可求又勸徐溫令次子知詢代掌內政,溫亦不許。知誥頗有所聞,竟調可求為楚州刺史。可求知已遭忌,亟往謁徐溫道:“唐亡已十餘年,我吳尚奉唐正朔,無非以興複為名,今朱溫、李克用爭逐河上,朱氏日衰,李氏日盛,一旦李氏得有天下,難道我國向他稱臣麽?不若先建吳國,為自立計。”
這一席話深中徐溫心坎,原來徐溫曾勸楊隆演為帝,隆演不答,因致遷延。溫的意思自慮權重位卑,假使吳王稱帝,自己好掌百揆約束各鎮。嚴可求另有一種思想,自恐知誥反對,不得不推重徐溫。彼此各存私見,竟似心心相印。
徐溫即留可求參總庶政,令他草表推吳王為帝,吳王楊隆演仍然推拒。溫再邀將吏藩鎮上表,楊隆演乃於梁貞明五年四月即吳王位,大赦國中,改元武義,建宗廟社稷,置百官宮殿,文物皆用天子禮,惟不稱帝號。追尊行密為太祖,諡曰孝武王,渥為烈祖,諡曰景王。拜徐溫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軍事,封東海郡王,授徐知誥為左仆射,參知政事,嚴可求為門下侍郎,駱知祥為中書侍郎,立弟楊濛為廬江郡公,楊溥為丹陽郡公,楊潯為新安郡公,楊澈為鄱陽郡公,子繼明為廬陵郡公。
楊濛有才氣,嚐歎息道:“我祖創業艱難,難道可為他人有麽?”徐溫聞言,竟出楊濛為楚州團練使。吳王楊隆演本意是不願稱製,隻因徐溫所迫勉強登台,且見徐氏父子專權日久,無論如何懊悵,不敢形諸詞色,所以居常怏怏,竟致疾病纏身,屢不視朝。
哪知吳越忽來構釁。錢鏐子傳瓘率戰艦五百艘,自東洲擊吳,警報與雪片相似,連達廣陵。吳王隆演病中不願聞事,一切調兵遣將的事情,當然委任大丞相大都督了。
吳越王錢鏐本與淮南不和,梁廷因得利用,令他牽製淮南,且加他淮南節度使,充本道招討製置使。錢鏐亦嚐奉表梁廷,極陳淮南可取狀。嗣是屢侵淮南,互有勝負,及梁主友珪篡位,冊錢鏐為尚父,友貞誅逆嗣統,又授鏐為天下兵馬元帥。鏐遂立元帥府,建置官屬,雄據東南。至吳王隆演建國改元,梁主友貞又頒詔吳越,令大舉伐吳,因此錢鏐複遣傳瓘出師。
吳相徐溫亟調舒州刺史彭彥章,及裨將陳汾,帶領舟師往拒吳越軍。舟師順流而下到了狼山,正與吳越軍相遇,可巧一帆風順不及停留,那吳越戰艦又複避開兩旁,由他馳過。吳軍踴躍前進,不意後麵鼓角齊鳴,吳越軍帥錢傳瓘驅動戰艦揚帆追來,吳軍隻好回船與戰。甫經交鋒,吳越艦中忽拋出許多石灰,乘風飛入吳船,迷住吳軍雙目,吳軍不住的擦眼,他又用豆及沙散擲過來,吳軍已是頭眼昏花,怎禁得腳下的沙豆,七高八低立腳不住,又經吳越軍亂劈亂斫,殺得鮮血淋漓,漬及沙豆愈加圓滑,頓時彼傾此跌全船大亂。傳瓘複令軍士縱火焚毀吳船,吳軍心驚膽落四散奔逃。彭彥章身被數十創,力竭自剄。陳汾坐視彥章戰死並不顧救,遂致戰艦四百艘多成灰燼,偏將被擄七十人,兵士傷亡數千名。
徐溫聞報立誅陳汾,一半家產籍沒給彥章妻子,贍養終身。一麵出屯無錫截住敵軍,一麵令右雄武統軍陳璋率水軍繞出海門,斷敵歸路。吳越軍乘勝進軍,徐溫親自出戰,遙見秋陽暴烈,兩岸間蘆葦已枯,又值西北風起,便令軍士挾著火具四散縱火,火隨風猛,風引火騰,吳越軍立時驚潰。當由徐溫驅兵追擊,斬首萬計,吳將何逢、吳建亦被殺死,傳瓘遁去。走至香山又被吳將陳璋截住去路,好容易奪路逃回。十成水師失去七成。
徐溫收兵回鎮,知誥請派步卒二千東襲蘇州。徐溫喟然道:“汝策原是甚妙,但我隻求息民,敵已遠遁,何必多結仇怨!”
諸將又齊請道:“吳越所恃全在舟楫,方今天旱水涸,舟楫不便行駛,這正是天亡吳越的機會,何不乘勝進兵掃滅了他!”
徐溫歎道:“天下離亂已是多年,百姓困苦極了,錢公亦未可輕視。若連兵不解反為國憂,今我既得勝,彼已懼我,我且斂兵示惠,令兩地人民各安生業,君臣高枕豈非快事!多殺何益呢!”遂引兵還鎮。
嗣複用吳王書通使吳越,願歸無錫俘囚。吳越王亦答書求和。兩下釋怨休兵息民,彼此和好度日,卻有二十年不起烽煙。
越年五月,吳王楊隆演病危。溫自升州入朝,與廷臣商及嗣位事宜。或語徐溫道:“從前蜀先主臨終時,嚐語諸葛武侯,謂嗣子不才,君宜自取。”徐溫不待詞畢,即正色道:“這是何言,我若有意竊位,誅張顥時即可做得,何必待至今日?楊氏已傳三主,就使無男有女,亦當擁立,如有妄言,斬首不赦!”
大眾唯唯聽命,乃傳吳王命令,召丹陽公楊溥監國,徙楊溥兄楊濛為舒州團練使。
未幾隆演病逝,年僅二十四歲。徐溫改立楊行密四子楊溥。他讓自己的兒子在朝輔政,自己出鎮強藩遙製朝廷。可惜徐溫的親子們都不給力,倒是他的養子徐知誥成為眾望所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