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比武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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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匡胤這天來到鄴都,郭威的心腹王峻正在在城內擺下擂場,張榜招募勇士。
    不過半日,鄴都城打擂消息傳開,不少壯士都想來擂場一試身手。主擂者名叫韓通,看他怎生打扮:
    頭戴一字青巾,身著杏黃箭服,烏靴戰褲簇新新,拳棒精通獨步。暴突金睛威武,橫生裂眉凶頑,手提哨棒鬼神驚,不愧名稱二虎。
    韓通在擂台之上整整一個上午,無人敢上,到正午才有人揭下榜文。隻見他二十多歲,麵如重棗,濃眉鷹目,鼻正口方,頷下略有須髯,身長九尺開外,虎臂熊腰,寬肩厚背。這紅臉漢揭下榜文躍上擂台。有旗牌官問道:“這位壯士尊姓大名。”
    壯士答道:“在下趙匡胤,涿郡人氏。”怎生模樣:
    烏綾帕勒黑氈帽,
    罩體披袍是皂青。
    藍布卷袱腰內結,
    裹腳布鞋皆用青。
    手執一根酸棗棍,
    威風凜凜世人欽。
    紅臉關公爭相似,
    火煉金剛不讓稱。
    主擂者韓通一聽趙匡胤大名叫聲:“紅臉賊!今天你自來尋死,休要怨俺。”說罷,舉起哨棒當頭就打,匡胤舉棍撲麵相迎。兩個打在當場鬥在一處,真個一場大戰。但見:
    一般兵器,兩個雄心。棍打棒,棒迎棍,不亞蛟龍空中舞;我擒你,你拿我,儼如虎豹嶺頭爭。初交手怎辨雌雄,隻覺得塵土飛揚,疑是天公布霧;到後來才分高下,一任你喊聲振舉,須知人力摧殘。
    當下兩個各施本領,戰鬥多時,不覺鬥了三十回合。匡胤一記掃腳棍,早把韓通打倒在地。
    王峻見趙匡胤武藝高強,甚是喜歡,便將趙匡胤叫到近前問道:“趙壯士,方才本官見你大棍舞得精湛,你還會些什麽?”
    趙匡胤道:“在下願為大人打一趟長拳。”王峻命其練來,隻見趙匡胤回至擂台中央,撩袍挽袖,打了一套長拳。這套長拳打得出神入化,三十二勢,勢勢逼人;七十二招,招招製敵。擂台之下觀眾連聲叫好。打完長拳,旗牌官連喊三次,再無人敢上擂台。王峻當即封趙匡胤為偏將,軍前聽用。韓通與匡胤從此也兄弟相稱。
    韓令坤、張光遠、羅彥威聽說趙匡胤成了郭威軍中偏將,也都前來報名投軍。王峻多多益善,將他們全部安排在軍中當了小官。
    卻說史弘肇等人被殺不久,劉承祐又遣供奉官孟業,齎密詔至鎮寧,令李洪義殺史弘肇餘黨步軍指揮使王殷。再令行營指揮使郭崇威、曹威,謀殺郭威及監軍王峻。
    孟業領了密旨哪敢怠慢,帶了幾個隨從飛馬趕路,經奔澶州來見李洪義。這李洪義乃是李太後之弟,幼主劉承佑之舅,此人靠關係當上節度使,實則懦弱無能毫無本事。他接到密詔一看,不由嚇得臉色蒼白心驚內跳。那郭威的元帥府守衛森嚴侍衛如雲,虎將王殷率兵駐在城內,他如何打得過?弄不好不但完不成聖旨所托,自己身家性命也要倒貼上去,他雙手發抖捧著密旨,沉吟半天不言不語。
    孟業冷笑一聲問道:“國舅爺,你辦這事沒把握嗎?”
    李洪義搖頭道:“那郭府侍衛如雲,王殷勇武非凡,這事不可冒然行動,隻宜……隻宜……設法智取。”
    孟業道:“應該當機立斷事不宜遲,一旦走露風聲就更難辦了。”
    二人正在商議,守門旗牌官來報:“都指揮使王殷將軍求見。”李洪義一聽嚇得麵色發黃。王殷平常很少來此,如今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到來,難道他已得知消息?隻得命令下人領孟業到跨院書房暫歇。
    孟業剛走,隻見王殷滿麵怒氣戎裝按劍,帶了二十來個衛士擁上廳來。李洪義嚇得幾乎癱倒在地。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朝廷內發生執政大臣被殺,而且滿門抄斬,不可能瞞過人們的耳目。王殷這時接到京內友人密函,告知楊邠等人及家屬被殺的消息,讓他提高警惕。侍衛又說京城來了一位官員,飛馬徑投李洪義衙門裏去了。王殷便帶侍衛到李洪義帥府探聽虛實。
    進入大廳,看見李洪義驚慌失措的樣子,估計其中必有秘密,於是厲聲對李洪義說:“朝廷內出了大事,你知道嗎?”
    李洪義渾身發抖地扶著桌子說:“知……知道。”
    王殷見他如此駭怕,心中更為動疑,便怒喝道:“京師派何人來了?”
    “禦前供奉官孟業。”
    “孟業來此何幹?”
    “這,這……。”李洪義欲言又止。王殷“倉郎”一聲拔劍出鞘,喝聲:“快講!”
    李洪義嚇得都尿褲襠了,隻得說:“這……這件事,我正準備找將軍商議。”說著,從袖筒中取出密詔,雙手遞給王殷。
    王殷看後把詔書收入懷內,仰天長歎道:“昏君,昏君!受宵小蒙蔽枉殺元勳大臣,可憐漢室江山危矣!”又瞪眼對李洪義喝說:“你身為皇親國戚,不思報國,卻要助紂為虐,敗壞漢室江山,有何麵目見高祖於地下?”
    李洪義道:“我怎敢如此,見了密詔,正想找將軍商議對策,將軍卻先到了。”
    王殷道:“孟業何在?讓他來見我。”
    李洪義便派人去叫孟業。不多時孟業來到,看見王殷站在廳上,嚇得扭頭要走。
    王殷即將孟業隨從盡皆扣壓。然後押解孟業、李洪義徑往鄴都,這時郭威也接到京中消息,得知楊邠、史弘肇、王章遇難,在京家屬全部被殺。這時王殷又趕來以密詔示之。威見詔大驚,乃召魏仁浦、郭崇威、曹威及諸將,告以密詔之事。且曰:“我與諸公披荊斬棘,從先帝取天下,先帝升遐,親受顧命,與楊、史諸公彈壓經營,忘寢與餐,才令國家無事。今楊、史諸公無故遭戮,又有密詔到來,取我及監軍首級。我想故人皆死,亦不願獨生,汝等可奉行詔書,斷我首以報天子,庶不至相累呢!”
    郭崇威等聽著,不禁失色,俱涕泣答言道:“天子幼衝,此事必非聖意,定是左右小人誣罔竊發,假使此輩得誌,國家尚能治安麽?末將等願從公入朝,當麵洗雪,蕩滌鼠輩,廓清朝廷,萬不可為單使所殺,徒受惡名!”
    樞密使魏仁浦進言道:“公係國家大臣,功名素著,今握強兵,據重鎮,致為群小所構,此事豈說辭能夠自解?事已至此,怎得坐而待斃!”
    翰林天文趙修己亦從旁接入道:“公徒死無益,不若順從眾請,驅兵南向,天意授公,違天是不祥呢!”
    郭威道:“諸位美意敢不領情,隻是郭威德薄福淺,謀事不成日後事敗,豈不辜負了諸位一片赤誠!”
    隻聽堂下一人朗聲說道:“元帥不必狐疑,諸將所講,乃金玉良言,應當機立斷,共謀大事。某敢保出師必捷,王業必成也!”
    郭威看時,說話的原本是幕僚王樸。
    王樸,字子讓,山東東平人氏,生得麵如美玉,目若朗星,身高六尺,相貌堂堂。他幼年曾受異人傳授,上曉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英才絕倫,現在郭肆帳下任參謀之職。郭威對他言聽計從,深為器重,而麾下清將,對他也莫不心悅誠服。
    郭威見王樸站出來說話,心中踏實了許多,於是說:“先生有何成算?怎知大事必成?請幸教本帥。”
    王樸上前一步,娓娓而談:“某夜觀天象,見帝星十分昏暗,漢室江山氣數已盡,而鄴都一帶,旺氣正盛,征兆十分明顯,元帥興在此時。故而在此國運衰微之時,幼主昏殘之際,明公順天應時,倡舉大業,必將雄兵一起,天下響應,王業必為大帥囊中之物耳!”
    王樸一席話,說得郭威心花怒放,愁雲為之一掃,即命左右將孟業斬首,留養子柴榮鎮守鄴都,命郭崇威為前驅,自與王峻帶領部眾向南進發。王峻私諭軍士道:“我得郭公處分,俟克京城,聽汝等旬日剽掠!”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郭威集結了北方邊防線上的各路部隊,向首都汴京開進。這些部隊都是後漢防禦契丹的主力部隊,當然是後漢最精銳的部隊,以這支部隊去打餘下的部隊,勝算是非常大的。郭威的首批部隊從鄴都(今河北大名)出發,一邊開進一邊繼續補充新的加盟者,沒有經過戰鬥就控製了黃河渡口。過了黃河後,義成軍節度使宋延渥迎降,又不戰而控製了開封的北當口濮陽。到此,郭威隻用了三天時間,而漢隱帝才剛剛得到郭威沒有被殺而謀反的消息。開封城內的人大多認為郭威帶領的是精銳部隊,比城內守軍要強得多,不宜硬碰,隻能堅守城池,以待援軍。李太後則告訴漢隱帝,郭威是被逼反的,如果能赦罪的話沒準就不反了;就算不能,此時先下一道詔書,看看他的反應再說。
    這些建議其實都比較合理,承祐且懼且悔,忙召宰臣等入商。竇貞固首先開口道:“日前急變,臣等實未與聞。既除三逆,奈何連及外藩?”
    承祐歎道:“前事原太草草,今已至此,說亦無益了。”
    當時郭威的家人都在開封,郭威奏請劉承佑把他身邊的小人李業等綁到軍中,這事兒就算了。劉承佑還可以繼續做他的皇帝,郭威也繼續做他的鄴都留守。
    劉承佑即把郭威的奏章拿給李業看,李業奏曰:“郭威、王峻的反狀已經很明顯了,不過二人的家屬皆在京師,可先除內患!”承祐即差劉銖領兵抄殺郭威、王峻家屬。銖為人極其慘毒,領兵至彼二家,老幼無一得免者,其中包刮郭威的兩個兒子、柴榮的三個幼子及夫人劉氏。
    未幾接得緊急軍報,乃是威軍已到封邱,封邱距都城不過百裏。宮廷內外相率震駭。
    劉承祐抖擻精神,向四麵八方發出詔書,令各地節度使火速勤王!令人振奮的是,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最先趕到。
    慕容彥超是劉知遠同母異父的弟弟,曾冒姓閻,號閻昆侖。早年擔任後唐明宗李嗣源的軍校,累遷至刺史。後坐法當死,因劉知遠相救,免死流放房州。入朝前駐防兗州,他對劉承祐說:“臣看北軍如同蠛蠓【小蟲】,當為陛下生擒渠魁,願陛下勿憂!”
    承祐呼彥超為皇叔,慰勞一番,令出朝候旨。彥超退出,碰見聶文進,問北來兵數,文進約略說明,彥超失色道:“似此劇賊,倒也未敢輕視哩!”
    俄頃有朝旨頒出,令慕容彥超為前鋒,侯益為後應,出拒郭威。彥超即領軍出都,至七裏店駐營,掘塹自守。
    彥超出兵後,蘇逢吉語劉承祐道:“昔日楊光遠背叛唐主,杜重威出賣晉帝,陛下就不擔心慕容彥超萬一陣前投敵,豈不誤了陛下大事。”
    劉承祐道:“愛卿認為應該如何呢?”
    蘇逢吉道:“陛下可令聶文進、後匡讚為監軍,慕容彥超狗膽包天也不敢降敵。”劉承祐一聽立即讚同。
    承祐欲自出勞軍,稟白李太後。太後道:“郭威是我家故舊,非死亡切身,何至如此!但教守住都城,飛詔慰諭。威必有說自解,可從即從,不可從再與理論。那時君臣名分,尚可保全,慎勿輕出臨兵!”
    承祐心想:老太後啊,你兒子已將郭威的妻小殺了個精光,你還想人家顧念君臣之禮?這想法沒錯,劉承佑出召聶文進等扈駕,竟出都門。李太後又遣內侍戒文進道:“賊軍向邇,大須留意!”
    聶文進答道:“有臣隨駕,必不失策,就使有一百個郭威,也可悉數擒歸!太後何必多心!”
    聶文進比慕容彥超還要瞎鬧。
    劉承祐駕至七裏店,慰勞彥超,留營多時。這一下郭威為難了。因為自己一路上打的都是‘清君側’的旗號。現在君側的小人沒來,君自己來了,怎麽辦?郭威不好意思動手,而慕容彥超也沒有主動動手。
    到了傍晚,南北軍仍然不動,雙方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了。
    劉承祐啟蹕還宮。彥超送承祐出營,複揚聲道:“陛下宮中無事,請明日再蒞臣營,看臣破賊!臣不必與戰,但一加嗬叱,賊眾自然散歸了。”【彥超以為他是張飛!】
    劉承祐很是欣慰,留下聶文進、後匡讚監軍,自己還宮酣睡。
    次日,慕容彥超陣前大喊大叫,可郭營那邊既沒人來應戰,也沒人來投降。郭威為占領道德製高點,堅持絕不開第一槍:我來誅宵小,非來敵天子。慎勿先動。
    又一日,慕容彥超升帳點兵,左右文武分列中軍帳兩側。慕容都督掃視一番,見左右有兩個空座,慕容彥超傳令帳外:“尚有將官未到,再擊點將鼓。”一通點將鼓之後,仍不見將佐到齊,彥超問中軍官道:“何人點卯未到?”
    中軍官答:“乃監軍聶文進、後匡讚未到。”
    慕容彥超道:“再擊點將鼓!”又是一通點將鼓,仍不見聶文進、後匡讚二人到來。慕容彥超頓時二眉倒立,拍案怒道:“聶文進、後讚身為監軍,連點三卯不到,犯我軍法。傳令中軍將二將綁縛來見!”
    少時過後,聶文進、後匡讚二人果真被押赴中軍大帳,慕容彥超問道:“連點三卯,汝二人竟然不到,是何緣由?”
    聶文進道:“末將隻因昨夜與諸位將軍相會,一時高興貪飲幾杯,故而醉酒耽誤點卯。”
    “哼!”慕容彥超怒道:“會合三軍,竟如酒宴兒戲。中軍官,延誤點卯該當何罪?”
    中軍官道:“一卯不到,軍棍二十;兩卯不到,插箭遊營;三卯不到,轅門斬首。”
    慕容彥超道:“將聶文進,後匡讚推出轅門斬首!”
    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