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日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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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真是瘋掉了。
    上廁所都不敢超時的我,居然有勇氣做出這麽大膽的事。
    逃課啊,這是母親口中那些社會殘渣才會做出的事。
    我沒有電話,電話亭打電話一次要收五毛,我沒有五毛錢,我步行走到補習班,告訴老師我要請假。
    老師問我:怎麽回事?
    我很想告訴他,我今天不想上課,我想出去玩。
    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身體不太舒服,想請個假。
    有勇氣,但不多。
    ..........
    天空如寶石一般湛藍,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靜靜地發呆。
    什麽都不用做,發呆對我而言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如果不是和顧知意約好,我能在這裏坐一天。
    溪邊的垂柳依依,細長的柳枝垂落在水麵上,隨著微風輕輕擺動,不時點起一圈圈微小的漣漪。
    伴著微風徐徐而來的,還有顧知意。
    她沿著溪邊的小徑走來,一件簡單的白色棉布連衣裙包裹著她纖細的身軀,領口點綴著一圈細密的蕾絲花邊,像是清晨沾在花瓣上的露珠。
    裙擺剛及膝蓋,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
    “走吧。”顧知意走到我麵前,眉眼彎彎。
    世界仿佛被按下暫停鍵,我怔了好幾秒才站起來。
    書本上學到的知識,不足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我隻知道,在這一刻,我那被黑白公式填滿的世界裏,注入了新的顏色。
    ..........
    這是我第一次喝奶茶,是顧知意買的單,缺乏社交能力的我,完全沒意識到讓女孩子買單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
    我隻知道,很好喝,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東西。
    知意問我:好喝嗎?
    我說:好喝,是幸福的味道。
    我們在街上閑逛,一起同行的還有其他幾個同班同學,或許是知意提前打過招呼,他們並沒有因為我平時的孤僻而冷落我,而是熱切的和我打著招呼。
    我也非常努力的回應著。
    我們一起去公園,去博物館,去逛商業街,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我沒見過的東西。
    我確信逃掉這節課不會影響我的成績,但這個下午會令我終生難忘。
    賺大了。
    哪怕過一會母親要讓我跪六個小時也沒關係,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次我自己來,不用青雲替我。
    ..........
    回到家,我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審判。
    但萬幸的是,母親似乎沒有發現,隻是問起我今天的學習狀況。
    我鬆了口氣,也許老師認為這個隻會讀書的呆子是不會撒謊的,所以就沒有打電話去詢問母親。
    我說:學到了很多。
    這是我第一次對母親撒謊,也是我第一次逃課,第一次摘下脖子上的鎖鏈。
    母親對我說,學習是重中之重,高考是我人生中的一切,其他什麽都不需要管。
    可我的腦海中滿是窗台上的梔子花,母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我把青雲叫了出來。
    ..........
    吃過飯,我悄悄的把幾粒米藏在手心,帶回房間喂床底下的那隻鳥。
    我的膽子好像越來越大了。
    ..........
    那個下午過後,我的生活依舊和往日沒什麽區別。
    顧知意成績好,長的漂亮,愛笑,老師同學都喜歡她。
    白天,她的身邊總是簇擁著一群朋友,我根本不敢去和她講話。
    但一到夜晚,我便再無心情看書,總是用餘光留意著她的舉動,滿心期待著那張遞過來的紙條。
    如果能收到的話,今晚的夢肯定也是甜的。
    終於,那張字跡娟秀的小紙條被遞了過來。
    顧知意:晚上好。
    我把紙條攥在手心,悄悄放回口袋裏,並給她回了一句:
    你也晚上好。
    ..........
    知意約我這個星期六出去玩。
    我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
    但連著兩個星期都生病,老師肯定會懷疑,如果他去詢問母親,那我擔心連僅有的幸福都會失去。
    所以我決定,讓自己真的生病。
    我一晚上沒睡,這可以讓自己變的憔悴一些,整整一夜,我抬頭望著天花板,腦海裏在想,知意明天會穿什麽顏色的裙子?
    淩晨五點,我躡手躡腳的從床上爬起來,我脫下衣服,打開房間的窗戶,讓冷風肆意的拍打在我身上。
    這樣就可以感冒,可以發燒,可以獲得一天的自由了吧。
    身體不舒服也無所謂。
    我一直認為,心理的幸福要遠遠大過生理。
    ..........
    我還是太天真了。
    從小學開始,我每個清晨都在站在陽台上,迎著冷風早讀,身體早已適應。
    我完全沒有頭暈和打噴嚏的征兆,甚至還本能有點想要去讀書。
    母親真是高明,把控我心理的同時還鍛煉了我的體魄。
    但我不甘心放棄,我把自己關在廁所裏,對著鏡子,用手指插進喉嚨。
    一股極度難受的感覺頓時傳來,我趴在洗手池子上哇哇大吐,鼻涕眼淚全都出來了。
    母親聽到動靜趕來,問我怎麽回事。
    我緩了一會,指著洗手池裏的嘔吐物,說道:“我有些難受。”
    母親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去。
    等我回到客廳時,她已經把一杯熱水端到我的麵前。
    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說。
    我端起熱水,小口抿著,低聲問母親:我今天能不能不去上課?
    她說:還能動嗎,小病而已,錢都交了,堅持一下。
    她給我講海倫凱勒的故事,我的思緒卻突然回到小學的某一天。
    那天,我在吃早飯時吐了一口血,母親把我送到學校,告訴老師我今天身體不舒服,讓他取消我今天的體育課,改成在教室裏自習。
    逃不掉的,除非死了。
    ..........
    我失約了。
    坐在補習班的課堂上,我眼神空洞地盯著課本,心思卻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知意現在在幹什麽?
    她在公園等我嗎?
    等不到的話,她會生氣嗎?
    她以後會不會再也不理我,再也不和我傳小紙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