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鼻青臉腫的包子臉，映入眼簾。
    葉昭昭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認出他來。
    這還是她心中那個清風霽月的時堰哥嗎？
    薑時堰皮膚冷白，長相幹淨斯文，再戴上一副金絲眼鏡，不知把多少女孩勾得五迷三道的。
    可現在，他真是……醜得連他親娘都認不出來了！
    葉昭昭略帶嫌棄地挪開了眼：“怎麽是你……”
    薑時堰見到她，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流淌，嘴裏含糊不清地瞎叫著：“嗚嗚嗚嗚……”
    這時，有人認出了薑時堰。
    “呀，這不是薑知青嗎？”
    “什麽，居然是薑時堰……”
    人群中瞬間炸開了鍋，對著他指指點點。
    “我就說他天天不幹活，偷奸耍滑的，不掙公分還有那麽多吃的，合著是幹起了營生，偷拿大隊的東西去賣啊……”
    “我呸！王八犢子玩意兒，教員讓你下鄉是來建設祖國，你倒好，來咱大興村當蛀蟲。”
    “跟這種人渣廢什麽話，直接報公安吧！”
    “對，報公安！”
    “報公安！”
    大家群情激奮，畢竟，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偷伐木材的，居然是有知識有文化的知青。
    見局勢越來越失控，大家氣憤得幾乎要就地打死他，葉昭昭趕緊給她老爹使了個眼色。
    葉長河撅著衣袖擦了把汗，開口道：“不能報公安，不能報啊……”
    所有人都扭頭看向了他。
    葉長河腦子轉得飛快，表麵卻淡定如初，他示意大家都別吵了，先安靜安靜。
    “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先問明白再說吧，這是大隊的事，先內部解決吧……”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真要鬧到公安那裏，我們村今年的先進還要不要了？”
    “咱村的廣播站名額，恐怕也得打水漂了……”
    這話乍一聽，好像是在為全村的人考慮。
    知道內情的沈佳期，頓時火冒三丈，這不就是護犢子嗎？
    且不說先進不先進的，那句家醜不可外揚，說的是他們老葉家吧！
    如今，葉昭昭和薑時堰的關係還沒過明路，大家還不知道，薑時堰已經是葉家的準女婿了，自然聽不出這話中的偏袒。
    真要交給大隊處置，最後的結果，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嗬！想得美……
    沈佳期湊到四哥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老四挑著眉，臉上的神色瞬息萬變，他輕輕頷首：“放心，包在四哥身上。”
    老三側著耳朵想要偷聽，卻一個字都聽不到，差點沒把他給急死。
    “你倆商量什麽呢？”他抓耳撓腮地問。
    沈佳期故作神秘地眨眨眼：“別急，你馬上就知道了……”
    老四撥開人群，快步擠到了人堆麵前。
    “支書，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你看，這薑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說他偷盜楠木，他也得有這個本事啊！”
    “你看他，瘦得跟個排骨似的，身無二兩肉，提個筷子都費勁，簡直就是廢物，哪有那力氣砍木頭啊……”
    這話聽起來好像在替薑時堰說話，實則，句句不離挖苦諷刺他。
    薑時堰肺都要氣炸了，無奈嘴裏塞著那惡心巴拉的抹布，根本開不了口，隻能嗚嗚嗚地表達著內心的憤怒。
    葉長河哪裏聽不出，沈老四是在埋汰薑時堰？
    他正愁找不到由頭替薑時堰開脫，沈老四這個棒槌，居然主動送上了門。
    於是，他借坡下驢地點點頭：“是啊，聽你這麽說，我也覺得，這薑知青不像是能偷伐”木頭的人。”
    薑時堰瞪著一雙死魚眼，是又惱又氣。
    惱的是，他們把他說成了一個廢物，氣的是，他還不敢反駁。
    這股怨怒交加的火焰，在他胸膛裏橫衝直撞，差點沒把他氣得昏死過去。
    聽到沈老四的話，陸錚眼底閃過一絲狐疑，下意識地看向了人群中。
    一眼就看到了沈佳期。
    一張紅撲撲的漂亮臉蛋，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正惦著腳在看著熱鬧。
    難道，是她的意思？
    她對薑時堰還……
    陸錚強行扭過頭，眼底燃起了一股莫名的無名火。
    他壓著嗓子，一雙眸子冷得森然：“知人知麵不知心，壞人也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
    老四意外地一愣，悶葫蘆居然開口說話了？
    他趕緊接住這意外之喜，故意抬杠道：“陸同誌，聽你這意思，你是把人薑知青定義為壞分子了？”
    陸錚冷哼道：“不然呢？”
    “大晚上的不在知青所，跑到最南邊的林子裏，鬼鬼祟祟瞎轉悠，能有什麽好事？”
    老四心中暗喜，一個勁地跟他唱反調，表麵卻裝得正義凜然。
    “雖然，薑知青確實形跡可疑，但是，咱們也得秉承公正的原則，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
    正所謂，捉賊捉贓，捉奸拿雙，咱們說話做事，得講究證據。”
    “證據？”陸錚渾身猛然一震，被吞噬的理智慢慢複原。
    原來，沈老四是這個意思……
    他心領神會地跟沈老四交換了一記眼神：“要證據是嗎，這還不簡單？去知青所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聽到要去知青所搜查，薑時堰激動地蹦躂起來，鼻子裏嗯嗯嗚嗚的，像極了紅眼的老母雞。
    “不能去……不能去……”
    “你們憑什麽去搜我的屋……”
    薑時堰在心底裏呐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讓他雙腿發軟，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見他反應這麽大，葉昭昭的心咯噔一下。
    難道，知青所裏有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
    於是，她張開雙臂攔住了沈老四：“不行，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別說薑知青沒犯什麽事，就算犯了事，你們也無權去翻他的東西。”
    老四狐疑地盯著她：“葉昭昭，我們去找證據，你那麽激動幹嘛？”
    葉昭昭氣勢明顯矮了一截，心慌意亂地開口道：“我隻是就事論事。”
    她一個人勢單力薄，忙看向知青所幾個交好的年輕人。
    為首的，是個二十出頭，紮著麻花辮的女孩，張梅梅。
    張梅梅立刻幫腔：“是啊，你們這麽做，不是欺負人嗎？我們是下鄉知青，又不是監獄裏的犯人，你們憑什麽搜查知青所？”
    老四看破不說破，臉上堆滿了假笑：“張知青，你誤會了，我可是跟你們一條戰線的！”
    “見薑知青被人冤枉，我比你們誰都著急，這不去翻一翻，怎麽證明薑知青的清白呢？是吧？”
    張梅梅氣急敗壞道：“你，你強詞奪理！”
    “唉，可憐我一片赤誠之心啊，居然被你這樣誤會……”
    老四遊刃有餘地應對著葉昭昭和這群知青，不管他們說什麽，都像打在一團濕棉花上。
    見狀，陸錚默契地帶著幾個護衛隊，越過幾人，徑直往知青所走去。
    等葉昭昭回過神，陸錚已經沒影兒了，周圍人也走了大半，全都去知青所看熱鬧了。
    她正要趕去，不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天呐，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