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痛苦糾結，低垂著頭顱。
    從剛才，他就一直默不作聲，每一次呼吸都倍感沉重。
    小妹的話，讓他心中積蓄的愧疚徹底爆發，他再也控製不住，撲通一聲跪下。
    “對不起……是二哥不好……”
    “二哥你幹嘛，你快起來……”沈佳期趕緊伸手拽住了他，就像拽著一塊鐵，手裏死沉死沉的。
    “大哥、三哥、四哥快幫忙啊……”
    老大和老三聞聲而動，一左一右將老二架了起來。
    老四則是冷眼站在一旁，陰陽怪氣道：“二嫂犯的錯，憑什麽二哥來道歉，可惜啊，你就算跪破了膝蓋，二嫂也毫無悔意！”
    老二強忍著哽咽：“夫妻本是一體，她的錯就是我的錯，是我豬油蒙了心，當初就算花高價彩禮，也要把她娶回來，要不是我……家裏怎會變得烏煙瘴氣，小妹又怎會被人給惦記上。”
    他悔啊……悔不當初！
    當初娘就勸過他，楊秀麗不是個省油的燈，娶回來一定雞犬不寧。
    娘還說過，楊秀麗的娘家人，就是一群吸血鬼，以後會趴在他們兩口子身上吸幹他們。
    可惜……他當時被愛情衝昏了頭，一心隻想著娶楊秀麗，將娘的話當成耳邊風。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都被娘給說中了！
    楊秀麗不僅補貼娘家，還把手伸到了小妹頭上。
    為了給她大哥娶媳婦，不惜冤枉小妹，差點釀成大錯！
    今天多虧了陸錚通風報信，還讓易狗蛋去通知鄉親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想到小妹差點要被楊家人拖回去欺負，他就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響亮的一巴掌，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鮮紅的五指印。
    楊秀麗都嚇傻了，回過神來趕緊去拉扯他。
    “建安，你幹嘛，你別嚇我啊……”
    老二卻看也不看她，用力地將手抽出，對著全家人鞠躬道歉。
    “對不起！是我眼盲心瞎，選錯了人！害大家這些年受委屈了！”
    此話一出，楊秀麗的麵子便掛不住了。
    她指著他的鼻子就罵：“沈建安，意思是你後悔娶了我，是吧！”
    “是！”老二咬牙說道。
    “好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還懷著你兒子，你居然後悔娶我，你個王八蛋，你不是個男人……”
    她邊哭邊嚎，瘋了似的一拳一拳砸在老二身上。
    老二就像個木頭樁子站在原地，不閃不躲任憑她打罵。
    或許是動作太大，也或許是情緒激動，動了胎氣，她的肚子毫無征兆地疼了起來，疼得她冷汗直冒。
    “疼……”
    老二隱去眼底的厭惡，出於丈夫的責任，趕緊扶她坐下。
    “行了！大著肚子就消停點吧……”
    “你……你敢凶我！”
    “凶你咋了，你要是受不了這份氣，那就滾回你娘家去！”
    老二一聲怒吼，震得楊秀麗不敢動彈，隻能默默地流著眼淚。
    隨後，老二咬了咬腮幫子，無比鄭重地朝沈佳期說道：“小妹，對不起！是二哥沒有管好二嫂，差點讓她害了你，二哥自知無顏再麵對你，從今往後，你好好陪在爸媽身邊，我……我會帶著你二嫂走得遠遠的。”
    “什麽？”沈佳期愣在原地，這個回答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喬慧蘭噌的睜開雙眼，激動道：“老二，你什麽意思，你不會是想帶著她分家吧？”
    老二牙齒都快咬碎了，就在剛才，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娘，不是分家，是我帶著她出去單過。”
    楊秀麗把家裏鬧得烏煙瘴氣，他哪有臉麵提分家分錢的事？
    聽到他的話，不止喬慧蘭和沈佳期氣得夠嗆，楊秀麗也氣得頭頂生煙。
    什麽都沒有就單過，豈不是得餓死？
    “沈建安你想要我們娘倆去死就直說……”她怒急攻心，肚子猛地又抽痛了一下，痛得她冷汗直冒。
    老二頭也不回，語氣冷至冰點：“放心，我就算是去賣血，也餓不死你們娘倆。”
    見他犯傻，喬慧蘭氣得揍了他一拳：“老二，你糊塗啊！大不了你跟楊秀麗離婚，孩子我們來養，你為什麽要……”
    老二低垂的拳頭越擰越緊：“娘，是我有眼無珠，娶了一個攪家精，我認了。”
    “可作為一個男人，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她還懷著我孩子，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照顧她們娘倆，這是我身為丈夫的責任……”
    這番話，讓全家都沉默了。
    沈家老兩口對閨女一味的嬌寵，卻對四個兒子從小嚴格教育、教得極好。
    老二雖然身弱，但骨子裏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的本心決不允許自己拋妻棄子。
    縱使，他現在看到楊秀麗就惡心，但肚裏的孩子是無辜的！
    喬慧蘭還想勸幾句，沈佳期就衝她搖了搖頭。
    “媽，尊重他人命運吧！二哥決定要出去過，那就答應他吧！”
    喬慧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叫什麽事啊？
    娶個兒媳婦回來，把家裏攪得天翻地覆，還把她兒子給拐走了。
    看著老二這弱不禁風的模樣，想到他那瘦弱的肩膀，要扛起一個小家，喬慧蘭很是不忍。
    “罷了，期期說得對，尊重你的意願吧！”
    “你爺爺奶奶去世後，那間老屋還空著，你們就去那兒住吧！雖然你不要錢，但該給你的那份，我也不會少……”
    “娘，謝謝你給我一個落腳點，但這錢不能要！”
    “你不要，你未出生的兒子也要啊！別囉嗦了！”
    喬慧蘭轉身走進房間裏，拿出了裝錢的餅幹鐵盒。
    “之前賬上有五十一塊三毛六，期期後來拿了一些……”
    她一筆一筆地算著，除開期期還了老三的彩禮錢，又添置了一些，再加上她給人納鞋墊，老頭子幫人幹點零工賺的錢，雜七雜八算下來，也有兩百一十三塊五毛八了。
    “我和你爹一份，你們四個兒子各一份，期期一份，一共是六份，那就是……”
    她飛速地算了算：“每個人拿三十五塊六毛。”
    她把錢數了出來，剛塞到老二的手裏，又縮了回來。
    喬慧蘭看了一眼家裏的東西。
    院裏的好多都被砸了，這會兒楊家人早就跑沒影了，這份損失，自然得有人來承擔。
    “楊家人打壞了東西，我扣下你們五塊錢當做賠償，你們要覺得冤枉，就自己去找楊家人索賠，能要到多少，就全憑本事吧！”
    提起楊家人，老二的臉黑得都能滴出水。
    他確實是要去找楊家人，算一算這筆賬……
    他接過這三十塊錢，感覺無比的燙手和沉重，壓得他都抬不起頭。
    “家裏的東西就這些，你們房裏的，你們可以帶走，廚房裏的鍋碗瓢盆，我隻能分你一個土砂鍋，還有四個碗筷。”
    “家具……你就帶一條長板凳，兩個小木凳走，其餘的東西，你們就別惦記了。”
    “到了爺爺奶奶家，缺什麽就自己去買吧！”
    雖然不算正式分家，但這個陣仗已然就是分家了。
    沈老二很想硬氣地說不用了，但一想到爺爺家什麽都沒有，連個吃飯的碗都找不到，他很沒出息地點了點頭。
    “謝謝娘……”
    能分到那麽多東西，還拿到三十塊錢，他已經很滿足了。
    可楊秀麗卻不這麽認為，要是離開了沈家，她以後還能吃上肉嗎？
    還能喝上麥乳精嗎？
    以後孩子出生後，誰來照顧她坐月子？
    恐怕連紅糖雞蛋都吃不起。
    想到這，她奮力地站起身來：“我不同意……”
    剛要邁步，她身下就傳來一陣莫名詭異的墜痛感，一股熱流緩緩而下。
    沈佳期朝她看去，就見她寬大的裙子上，印出一灘淺紅的血跡。
    “血……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