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
    立即毀掉。
    當季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鄭柵感覺像是有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自己的心髒位置。
    難以想象，對麵這個年輕男人，竟然能輕描淡寫之間，說出如此決絕的話。
    鄭柵猛然抬頭，仔細打量季鳴麵部表情，渴望找到任何蛛絲馬跡，證明剛才那句話隻是個玩笑。
    然而很遺憾，季鳴的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深色鎮定如常，仿佛隻是將一個早就做出的決定，通知下去。
    鄭柵咬著牙，心跳異常沉重，用力點了一下頭。
    “我承認，一旦被光魔影像封殺，像我這樣的作者，毫無還手之力。”
    “畢竟我所擁有的隻是夢想，缺乏，或者說根本沒有，將夢想用文字或者其他方式呈現出來的能力。”
    季鳴原本沉靜到近乎冷漠的表情，在下一刻忽然靈動了起來。
    鄭柵喝了一半的咖啡，被季鳴從桌上拿起來，笑著遞到鄭柵手中，然後右手在他肩膀處輕輕拍了兩下。
    “別擔心。”
    “世界上絕大多數事情，都需要合作才能共贏，我剛才說的，隻是針對少部分人。”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
    “當我們年紀還小的時候，總會做夢，總對這個世界，充滿無盡的，豐富多彩的想象。”
    “但是隨著我們漸漸長大，兒時的想象力，也隨著我們受教育程度，工作年限，變的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我們甚至會不記得，童年時自己也曾有過夢想。”
    “實不相瞞，我欣賞每一個有夢想的人，特別是那些備受工作和生活折磨，卻依舊對夢想懷有期待的人。”
    “從這點來說，你所擁有的能力，具有極高價值，因為無論小說也好，電影也罷，創造這些的人都應該被稱為造夢師。”
    “當大多數人都已經失去夢想的時候，少數依然保留著造夢能力的人，幫助大多數人，去尋找兒時失去的東西。”
    “千萬不要將合同綁定這件事情，等同於牛馬，壓榨，社畜，這類會受到利用的詞匯聯係在一起。”
    “在我看來，造夢師和公司之間的關係，是不折不扣的合作共贏，我們需要你的夢想，而你也需要我們將夢想照進現實。”
    “我們彼此之間，少了誰都不行，所以才要建立一種穩定的，長期合作關係。”
    “你看，這是我們草擬的合同，利益方麵，你將得到純利潤的百分之三十，並且還有一個保底金額，將確保你這輩子，再也不用為了生活奔波，去做那些自己完全不願意做的事情。”
    “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這是公司給你提供的底線。”
    季鳴一邊說，一邊將隨手帶來的平板電腦遞給鄭柵。
    說實話，鄭柵毫無心思研究合同內容，閱讀一個個複雜的條款，他的內心，早已被季鳴之前的話，深深震撼。
    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這句話徹底說進了鄭柵心坎裏，令他激動，令他雀躍。
    鄭柵這輩子遇到最難的事情，並不是學習和高考，而是為了那點微薄的工資，他必須委屈自己，做那些自己根本不喜歡，也不願意做的事情。
    鄭柵不喜歡人情世故，不喜歡說違心的話，如果有的選擇，他隻想在山裏找個小院子，每天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養養花，種幾棵果樹，養一條金毛，再一條拉布拉多，外加一隻永遠都在慵懶曬太陽的，胖橘。
    這種生活對鄭柵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他有勤勞的左手和右手，所以對女朋友並沒有太大需求，與其艱難猜測女友的小心思，他寧願自給自足，簡簡單單活著。
    “他是懂我的！”
    “他是懂我的！”
    鄭柵望著季鳴那雙清澈而單純的眸子，心中反複響起一個聲音。
    畢竟有過兩年職場經驗，鄭柵從季鳴身上，發現了一個巨大的不同，以前的領導總喜歡畫大餅，而季鳴卻根本沒有。
    賺錢之後如何如何，成名之後如何如何，這些事情季鳴連提都沒提，隻是講了講，他要保證鄭柵，能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
    鄭柵必須承認，他現在已經不是心動的問題，而是仿佛自己漂泊的前半生，忽然有了安全感和歸屬感。
    成名？
    賺大錢？
    這些當然很好，但和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相比，它們也就沒那麽重要了，畢竟這世界上的一切，皆有代價。
    季鳴始終觀察著鄭柵，觀察著他的表情，猜測他內心變化。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季鳴忽然話鋒一轉，語調稍顯沉穩和嚴肅。
    “大三時候，我向喜歡多年的女生表白。”
    “結果她卻告訴我，自己畢業後要去漂亮國留學，會在那裏找一個金發碧眼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嫁給他，生四個漂亮的混血寶寶。”
    “當她說起這個計劃的時候，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優越感變成了兩腮紅霞，整個人陷入眉飛色舞的狀態，仿佛對她來說，能嫁給一個昂撒人，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情。”
    “直到今天，我依然無法理解，為什麽身上的華夏血統，會令她自卑到如此程度？是因為我們不夠強大，還是因為我們的祖先，曾經做錯過什麽？”
    “無數個夜裏，我反複思考這件事情。”
    “可惜，始終沒有答案。”
    “截止公元2025年，華夏已經不僅僅是全球第一工業國，而是成為了，人類曆史上最強大的工業國。”
    “地球上，從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生產百分之三十五的電力，百分之六十七的機電產品，百分之六十二的鋼鐵…”
    “這麽說吧，華夏的工業產能，比華夏之外所有國家加在一起，還要多一點點。”
    “以前總聽長輩說，華夏大而不強，別看產能高，許多高精尖產品，根本製造不了。”
    “我信以為真，仔細對比全球工業目錄查找，發現真的有些東西，我們確實造的不好，例如EUV光刻機，半導體掩膜版，大型通用客機，船用燃氣輪機這類。”
    “造不好的東西有一些，但絕不像長輩們描述的那麽誇張。”
    “就拿EUV光刻機來說，我們造不出來，漂亮國就可以嗎？”
    “哪有這種事情，漂亮國再強，也是造不出EUV的。”
    “EUV這個項目，是全世界所有最強科研團隊，組合在一起完成的，地球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說自己能獨立製造EUV。”
    “可結果呢，民間普遍覺得，華夏造不出EUV，所以華夏不行，還是漂亮國比較厲害。”
    “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我們這個社會上，類似情況還有很多很多。”
    “隻要不達到全球最好，那就是不行，這種思維模式的根本，在於人們跪的太久，漸漸失去了文化自信。”
    “而在真實世界中，文化，其實也是一種霸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