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罡風洗劍,狼口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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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域的風跟南域的瘴氣是兩種狠勁。剛過望月城北的界碑,就有股刀子似的風卷著雪沫子刮過來,林風裹緊了從成衣鋪“借”的棉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靠,這破地方比黑石城的冬夜還凍蛋!”
    楚靈兒把圍巾往臉上拉了拉,睫毛上都結了層白霜:“北域的‘噬魂罡風’能刮散靈氣,修士在這裏很難禦空,隻能靠腳程。”她手裏捏著塊測溫玉牌,上麵的紅光忽明忽暗,“罡風等級快到三級了,再往前走,普通法器都能被刮出豁口。”
    李四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袱,裏麵塞滿了從飄香樓順的肉幹,此刻正縮著脖子跟在後麵,凍得牙齒打顫:“風哥,咱要不找個山洞躲躲?我聽說這罡風刮急了,能把人的皮肉直接掀下來……”
    “躲個屁。”林風踹了他屁股一腳,赤銅劍在手裏轉了個圈,劍穗上的稻草(連帶那寶貝糞渣)被風吹得獵獵響,“你以為血影教的人是瓜娃子?肯定在後麵追著呢,現在躲起來,等著被甕中捉鱉?”
    話音剛落,前方的雪原突然傳來“嗷嗚”一聲長嚎,三隻跟小牛犢似的雪狼從冰丘後竄出來,青灰色的皮毛上結著冰碴,獠牙上掛著血絲,顯然剛吃完獵物。
    “我靠,說啥來啥,加餐的來了!”林風把楚靈兒往身後一拉,赤銅劍出鞘帶起道寒光,“李四,抄家夥!”
    李四慌忙從包袱裏摸出根擀麵杖——還是飄香樓後廚的,昨天跑路時順手揣的,此刻抖得跟篩糠似的:“風哥,這玩意兒打不死狼吧?要不咱把肉幹給它們?”
    “給你個錘子!”林風一劍劈向當頭那隻雪狼的前腿,劍刃撞上狼爪的堅冰,濺起一串冰花,“這是冰原雪狼,最記仇,你給了肉幹,它回頭還得惦記你的肉!”
    雪狼吃痛,發出聲凶狠的咆哮,另外兩隻一左一右包抄過來,腥風直撲臉麵。楚靈兒急得從懷裏摸出幾張陣符,往地上一甩:“起!”
    淡青色的光紋在雪地裏亮起,形成個簡易的“絆靈陣”——這是她用夜市買的黃紙畫的,威力不大,但能暫時困住低階妖獸。左邊那隻雪狼正好踩在陣眼上,腳下突然冒出根冰刺,疼得它嗷嗷叫。
    “好活兒!”林風趁機旋身,《掠影驚鴻》帶起道殘影,繞到右側雪狼身後,劍脊狠狠砸在它的腰上,隻聽“哢嚓”一聲,雪狼的脊椎怕是斷了,癱在地上抽搐。
    就在這時,罡風突然變急,卷起的雪沫子像白沙似的糊了滿眼。林風心裏咯噔一下,這風不對勁——不僅冷,還帶著股熟悉的腥氣。
    “小心!”他猛地拽過楚靈兒,一道血紅色的光箭擦著她的發髻射到雪地裏,炸出個半尺深的坑。
    雪丘後轉出五個黑衣人,為首的臉上有道刀疤,手裏捏著張血弓,正是血影教的人!刀疤臉冷笑一聲,聲音跟北域的冰碴子似的:“南域來的野狗,跑得挺快啊。血屠大人有令,取你項上人頭,給北域的雪狼加餐!”
    林風把楚靈兒和李四往冰丘後一推,自己提著劍迎上去,故意把劍穗上的稻草晃了晃:“就憑你們幾個?剛在望月城喂過淩霄老怪吃糞,正好缺幾個血影教的來刷劍。”
    “找死!”刀疤臉怒喝一聲,身後四個黑衣人同時祭出匕首,匕首上泛著烏黑的光,顯然淬了毒。
    林風不退反進,《流影訣》催動到極致,身體在罡風裏左右橫跳,雪地裏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腳印。他在黑石城送外賣時練過“蛇形步”,專用來躲避巷子裏的狗和城管,此刻用來躲匕首,竟出奇地管用。
    “你們血影教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缺心眼?”林風邊躲邊罵,“明知道罡風刮散靈氣,還敢用毒匕首?這風一吹,毒不都飄回你們自己鼻子裏了?”
    還真被他說中了。一個黑衣人剛要擲出匕首,就被迎麵刮來的罡風嗆了口,頓時咳嗽不止,臉色發青。
    “蠢貨!”刀疤臉氣得一腳踹開那弟子,自己拉滿血弓,三支血箭呈品字形射向林風,箭尾還拖著血霧——竟是用修士精血煉製的“追魂箭”,能鎖定目標氣息。
    林風眼神一凜,知道躲不過去。他突然往地上一趴,借著罡風卷起的雪霧,用《鎮嶽崩山》的巧勁往冰麵一按!
    “哢嚓——”
    冰層突然裂開道縫隙,三支血箭擦著他的後背射到冰縫裏,被瞬間凍結。而林風借著反震力,像顆炮彈似的衝向最近的黑衣人,赤銅劍從他腋下穿過,劍柄狠狠砸在對方後腦勺上。
    “砰!”黑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手裏的匕首飛出去,正好紮在另一個人的腿上。
    “瓜娃子,跟你風哥玩陰的?”林風拔出劍,甩了甩上麵的血珠,“你們血影教是不是沒教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刀疤臉又驚又怒,他沒想到這南域野修居然能在罡風裏玩出這種花樣。他咬破指尖,往血弓上一抹,弓身突然冒出層血焰:“血影秘法——血狼嘯!”
    血弓射出的不再是箭,而是一頭由血氣凝聚的狼影,張著血盆大口撲向林風,連周圍的罡風都被染成了紅色。
    “靈兒,布陣!”林風大喊一聲,同時往懷裏摸——不是摸武器,是摸昨天從飄香樓順的辣椒粉!
    楚靈兒早有準備,三張“聚風陣”符紙同時甩出,正好擋在血狼影前方。罡風被陣法一聚,突然變得跟刀子似的鋒利,血狼影被刮得身形晃動。
    就在這時,林風把整包辣椒粉迎著風撒了出去!
    “阿嚏——!”
    血狼影是靠刀疤臉的血氣驅動的,此刻被辣椒粉一嗆,竟像活物似的打了個噴嚏,血氣瞬間潰散了一半。刀疤臉也被飄回來的辣椒粉嗆得眼淚直流,弓都差點掉地上。
    “我靠,還真管用!”林風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李四,給這瓜娃子加點料!”
    李四早看呆了,被林風一喊才反應過來,抱起懷裏的肉幹就往刀疤臉頭上砸:“吃我一記靈豬肉幹!”
    刀疤臉被肉幹砸得暈頭轉向,剛要罵娘,就見林風的劍已經到了眼前。那劍上還掛著根稻草,稻草上的……糞渣,正好甩在他臉上。
    “你……”刀疤臉瞬間石化,隨即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我要殺了你——!”
    他發瘋似的撲向林風,卻沒注意腳下的冰麵被罡風刮得鬆動了。林風輕輕往旁邊一躲,刀疤臉“噗通”一聲掉進冰窟窿,剛探出頭就被林風一腳踩了回去,還順手把旁邊的積雪踢了下去。
    “給你冰鎮一下,省得上火。”林風拍了拍手,看著冰窟窿裏冒泡的血水,對楚靈兒和李四說,“走了,這地方血腥味太重,招狼群。”
    李四撿起地上的包袱,看著林風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風哥,你剛才那招撒辣椒粉……太絕了!比我娘對付偷雞的黃鼠狼還狠!”
    “那是。”林風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突然咳嗽起來——剛才撒辣椒粉太猛,自己也吸了不少,“他娘的,這北域的風真不是東西,專往人鼻子裏鑽。”
    楚靈兒從懷裏摸出個小瓷瓶,倒出三粒清喉丹:“這是用南域的薄荷草煉的,能提神。對了,你剛才用《鎮嶽崩山》震裂冰層時,有沒有覺得……”
    “覺得那股勁能借上罡風的力?”林風接過丹藥,眼睛一亮,“沒錯!這北域的風看著凶,其實跟我那劍招的‘透勁’有點像,都是往骨頭縫裏鑽的!”
    他剛才按在冰麵上時,明顯感覺到罡風的撕裂力順著手臂鑽進丹田,跟《鎮嶽崩山》的內勁撞了一下,卻沒衝突,反而像兩股水流匯到了一起。
    “這就是老陳說的‘地域煉劍’?”林風摸著赤銅劍,劍身上的紋路在罡風裏隱隱發亮,“北域的罡風,還真能讓這破劍再硬點。”
    三人往雪原深處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找到個背風的山洞。林風撿了些枯枝,用《掠影驚鴻》的快勁摩擦生火——這招是跟黑石城的老乞丐學的,沒想到在北域派上了用場。
    火堆劈啪作響,李四正啃著肉幹,突然指著洞外喊:“風哥,你看那是不是花?”
    洞口的冰縫裏,竟長著幾株暗紅色的小花,花瓣上還結著冰,卻在火光下泛著微光。楚靈兒湊近一看,突然驚呼:“是血魄花!蠻族修煉《狂戰士法典》的輔材,在北域都很少見!”
    林風心裏一動,蠻夯的部落被血影教屠了,這血魄花會不會跟蠻族有關?他剛要伸手去摘,洞外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粗重的喘息,像是有人拖著傷腿在走路。
    三人瞬間戒備,林風把楚靈兒和李四護在身後,赤銅劍緩緩出鞘。
    洞外的人影越來越近,借著雪光能看到是個穿著獸皮的壯漢,渾身是傷,肩上扛著把比他人還高的巨斧,斧刃上全是缺口。他看到洞口的火光,突然踉蹌了一下,嘶啞地喊了聲:“水……”
    林風愣住了。這壯漢的聲音雖然虛弱,但那股子憨勁,他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壯漢抬起頭,露出張布滿血汙的臉,左額角有塊月牙形的疤痕——那是當年在黑石城工地上,被掉落的鋼筋砸的。
    “蠻……蠻夯?”林風手裏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壯漢也愣住了,渾濁的眼睛裏突然爆發出光,他扔掉巨斧,“噗通”一聲跪在雪地裏,重重地磕了個頭:“風哥!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是蠻夯!那個在黑石城喊他“風哥”,被他騙著試毒還傻笑的蠻族少主!
    林風趕緊衝過去把他扶起來,摸到他身上的傷口時,指節都捏白了:“你部落的人……”
    蠻夯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混合著臉上的血和雪,順著傷疤往下流:“都沒了……血影教的人帶著屍妖來的,把部落的人都煉了血丹……我躲在冰窖裏才活下來,一路追著他們的蹤跡往南跑,想找風哥你……”
    他說到最後,聲音哽咽得像被罡風堵住了喉嚨。
    楚靈兒眼圈也紅了,趕緊拿出傷藥遞給蠻夯。李四默默遞過水壺,還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幹塞給他。
    林風拍著蠻夯的背,沒說話。但他握著赤銅劍的手,指節已經泛白,劍穗上的稻草被他攥得變了形。
    他想起在黑石城,蠻夯舉著巨斧幫他擋猛虎幫的刀,傻笑著說“風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想起蠻夯偷吃楚靈兒的靈米餅,被敲了腦袋還嘿嘿笑;想起離黑石城時,蠻夯扛著行李走在最前麵,說“北域的雪狼我來砍,風哥你保護好靈兒姐”。
    這些畫麵像北域的冰錐,一下下紮在他心上。
    “血影教在哪?”林風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暴風雨前的雪原,“他們把你族人的屍體運去哪了?”
    蠻夯抹了把臉,指著雪原深處的一座黑石山:“在黑風穀……他們要建血祭台,用族人的精血喚醒‘血神’……”
    “好。”林風撿起地上的赤銅劍,劍身在火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蠻夯,起來。”
    他把劍塞到蠻夯手裏,自己撿起那把巨斧,掂量了一下,突然笑了,笑得比北域的罡風還野:“你風哥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護短。誰動了我的人,我就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的骨頭喂雪狼!”
    蠻夯握著赤銅劍,看著林風扛著巨斧的背影,突然覺得這背影比北域的冰丘還可靠。他抹掉眼淚,露出口白牙:“風哥,砍血影教的人,我斧比你劍快!”
    “那得比過才知道。”林風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先養好傷,明天去黑風穀。咱不光要拆了他的血祭台,還得讓那些瓜娃子知道,蠻族的血,不是白流的!”
    洞外的罡風還在吼,但山洞裏的火堆卻越燒越旺。楚靈兒給血魄花澆了點靈泉水,花瓣上的冰慢慢融化,露出更豔的紅,像在雪地裏燃著的小火苗。
    林風靠在石壁上,摸著懷裏的天工銅片,銅片在罡風的影響下微微發燙,背麵的紋路似乎又清晰了些。他想起老陳說的“破妄”,或許破妄不光是斬碎別人的虛妄,更是守住自己的念想——比如,護住身邊這些想護住的人。
    “對了,”林風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遞給蠻夯,“楚靈兒煉的甜丹,上次沒騙你,真甜。”
    蠻夯接過來,剝開油紙,裏麵是幾顆晶瑩的糖丸,放在嘴裏一嚼,甜絲絲的味道瞬間驅散了嘴裏的血腥味。他咧開嘴笑,露出兩排白牙,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楚靈兒和李四看著他們,也忍不住笑了。洞外的罡風再冷,似乎也吹不散這山洞裏的暖意。
    隻有林風知道,這暖意不是糖丸帶來的,是身邊這些人的存在帶來的。就像黑石城的靈米餅,望月城的臭水溝,還有北域的血魄花,看著不起眼,卻是能讓人咬著牙活下去的念想。
    第二天一早,四人往黑風穀出發。蠻夯的傷好了些,扛著赤銅劍走在最前麵,步伐比昨天穩了不少。楚靈兒把血魄花收好,說能給蠻夯的武器加持血氣。李四背著剩下的肉幹,時不時往嘴裏塞一塊,嘴裏嘟囔著“到了黑風穀得先烤隻雪狼”。
    林風扛著巨斧走在最後,望著前麵三個說說笑笑的身影,突然覺得這北域的罡風也沒那麽冷了。他摸了摸巨斧的柄,上麵還留著蠻夯的手溫。
    黑風穀越來越近,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林風把巨斧扛到肩上,對著前麵喊:“蠻夯,還記得在黑石城工地,你說要劈塊玄鐵給我鑄劍不?”
    蠻夯回頭,咧嘴笑:“記得!風哥你等著,等砍了血影教的狗東西,我去熊王穀給你找玄鐵!”
    “不用。”林風舉了舉手裏的巨斧,斧刃在陽光下閃著光,“這玩意兒就挺好,劈起血祭台來,肯定比你那破斧帶勁。”
    “才不會!”蠻夯不服氣地揚了揚赤銅劍,“我這劍上有血魄花加持,砍屍妖一刀一個!”
    楚靈兒和李四跟在後麵笑,笑聲被罡風卷著,飄向遠處的黑風穀,像在給那裏的血影教提前報信——
    黑石城的野狗,帶著他的弟兄們,來啃骨頭了。
    而黑風穀深處,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台正在成型,祭台中央插著根血紅色的柱子,柱子上纏繞著無數冤魂,發出淒厲的哀嚎。血屠站在祭台邊,看著手裏的血丹,嘴角勾起抹殘忍的笑:“快了……隻要再湊齊九十九個蠻族勇士的精血,血神就能降臨了……”
    他身後的陰影裏,站著個戴著麵具的人,聲音像砂紙摩擦:“血屠大人,聽說南域來了隻野狗,攪了淩霄劍宗的局,要不要我去‘招待’一下?”
    血屠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嗜血的光:“不用。讓他來,正好用他的野血,給血神當開胃菜。”
    風,更急了。黑風穀的雪,似乎都被染成了紅色。而林風的巨斧,已經開始發燙,像是在渴望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