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灌下一整瓶熱牛奶之後，楚瑩總算是徹底清醒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精神抖擻。
    “林笙！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天——天——大的好消息！！”
    臥槽....這大嗓門兒。
    “什麽好消息？你決定再也不來糾纏我了？”
    “胡說八道！”
    楚瑩不滿地瞪著他。
    “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壞消息嗎？你對我這個美少女有什麽不滿嗎？”
    “……你這種沒皮沒臉的性格，倒是挺適合當一個全戰選手的。”
    “你別打岔！我想想……哦！對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臉神秘兮兮地湊過來。
    “林笙！你知道嗎！？世界全戰領域聯盟要改製了！”
    “嗯，和我有什麽關係。”
    林笙故意裝作不知道，低頭看著手機。
    “和你關係太大了！現在雖然全戰領域是世界性質的比賽。”
    “但是還沒有正式披上國家的外衣！就算許多國家都會通過全戰領域來決定一些基本外交，但是！”
    “嗝——”
    她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奶嗝。
    林笙一個沒繃住，直接笑了出來。
    “你別笑！”
    楚瑩的臉瞬間紅了。
    “牛奶喝太急了……總之！明年開始！全戰領域將正式被劃分為國家項目！真正的國家隊項目！”
    “嗯，然後呢？”
    “你都不激動嗎？！”
    “哇，我好激動誒，要為國爭光了誒，你要加油成為一個出色的太空人哦。”
    林笙的語氣毫無波瀾。
    “你別敷衍！聽我說！”
    “那你倒是說啊，別說一句就問一次我的感受。”
    “哼……”
    楚瑩不滿地哼了一聲，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明年改製之後，之前被禁賽的選手，隻要能力特別強，並且在當初違反規定的時候有特殊原因，就可以提交申請，進行重新審查，有機會解禁！”
    林笙就這麽一邊玩著手機，一邊聽著她說，仿佛在聽什麽無關緊要的新聞。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楚瑩終於忍不住了。
    “我聽著呢。”
    “我、我是說！！你一年之後就可以解禁了！”
    “你這邏輯跨度也太大了。”
    林笙終於抬起頭。
    “首先，我不一定符合申訴人群的標準。”
    “其次，即便全戰世界聯合會真的對我的事進行複查，也不一定就能推翻之前的決定。”
    “但是！”
    楚瑩還想說什麽，裏屋的門被推開了，林芸笑著滑著輪椅出來，接過了她的話。
    “但是……那扇曾經被徹底鎖死的門，或許可以被重新打開了，對吧，哥哥？”
    林笙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昨晚……你和岑姐姐打過電話了，我聽到了。”
    林芸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哥哥，岑姐姐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你了，對吧？”
    “嗯……”
    林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算是默認了。
    “嗯？嗯？”
    楚瑩看看林芸，又看看林笙，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誒？！”
    她終於反應了過來，音調陡然拔高。
    “合著我昨晚興奮得一夜沒睡著，一大早就跑來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結果你早就已經知道了？！”
    “是啊，我已經知道了。”
    林笙惡作劇一般，故意笑著看向楚瑩，欣賞著她那副吃癟的表情。
    “哥哥。”
    林芸無奈地看了一眼林笙。
    林笙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襟危坐，然後看向楚瑩，認真地說道。
    “楚大小姐。”
    “嗯？在。”
    “謝謝。”
    林笙朝著楚瑩微微點了點頭，那句簡單的“謝謝”裏，包含著許多複雜的意味。
    然後，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小跑著出了門，消失在清晨的街道上。
    “嗯？嗯？”
    楚瑩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徹底懵了。
    “他什麽意思啊？？怎麽一點都不激動啊！？”
    “因為哥哥他……是賽場上的魔術師啊。”
    林芸一字一頓地說道。
    “掩飾自己的情緒，是哥哥最擅長的事。”
    她轉過頭，笑著對楚瑩說。
    “楚瑩姐，我準備做早飯了，荷包蛋加火腿腸可以嗎？”
    “嗯？嗯！！”
    楚瑩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荷包蛋要糖心的！”
    ...
    ...
    清晨的街道上，林笙的腳步不疾不徐。
    兩年了，他第一次感覺到風是真實的，拂過皮膚帶著微涼的觸感。
    耳邊不再是店裏沉悶的死寂，而是城市蘇醒時的嘈雜。
    早餐鋪的叫賣聲，車輛駛過的胎噪聲，都變得格外清晰，格外生動。
    仿佛一台停擺了許久的精密儀器，齒輪間的鐵鏽正在一片片剝落，重新開始緩緩轉動。
    這個灰色的世界，終於重新擁有了色彩。
    自己果然……
    還是喜歡那片戰場啊。
    但是，還會有人記得自己嗎？
    那個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的魔術師……
    就在這時，他的腳步停住了。
    不遠處的廣場上，那麵超大的城市屏幕正在播放早間新聞的體育環節。
    鏡頭聚焦在幾張熟悉的麵孔上。
    各國的頂尖強者，他曾經的對手，曾經的同伴。
    他們站在聚光燈下，侃侃而談，享受著無上的榮耀。
    林笙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我已經落後太多了……
    就在采訪即將結束時，畫麵中，一名身材高大，如同北極熊般強壯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
    他禮貌地從記者手中拿過話筒，徑直走到了鏡頭前，那雙銳利的藍色眼眸仿佛能穿透屏幕。
    “我知道你在看。”
    林笙的呼吸一滯，與屏幕中的那個人隔空對視。
    “如果休息夠了，就趕緊給我回來。”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鏡頭掃過，其他的選手們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們在這片戰場等你。”
    林笙看著屏幕，緩緩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放心……
    在賽場上戲耍你們這件事……
    我可是，非常享受啊……
    ...
    ...
    下午，林笙去了一趟市區全戰協會。
    接待他的是個老熟人。
    他還在業餘戰隊時就帶著他的前輩，如今已經退役，在地方協會裏當了個文職人員。
    “笙子？你……”
    前輩看到他，又驚又喜。
    “王哥。”
    林笙笑了笑。
    前輩很快就明白了林笙的來意，卻麵露難色。
    林笙開門見山。
    “我當年的事，不好查嗎？”
    “不是不好查……”
    王哥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當年你的事本就有很多疑點，再加上岑雪……就是那位在你之前奪得雙冠的冰上女王，她也一直在申請重新調查你的事。幾乎每周都要往協會跑一趟，雷打不動。”
    “岑姐……”
    林笙心裏一沉，有些愧疚。
    當時她明明一直在鼓勵自己，說一定會想辦法，可自己卻轉過頭，拋下了一切……
    所以岑雪才會自責，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位老師應該做的事，是自己沒有保護好林笙。
    “那到底有什麽困難？”
    “嗯……難點在於……”
    王哥搓了搓手，似乎在組織語言。
    “我說的直白一點，你別生氣啊，笙子。”
    “您說。”
    “你……有兩年沒碰過全戰了吧？”
    “這不是廢話嗎，我被禁賽了。”
    “我是說特訓。你今年二十三，其實也不算大齡選手。”
    “全戰這玩意兒和其他體育競技不一樣，有時候越老的選手越能靠經驗取勝。”
    “可你……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參加過任何賽事，也沒有進行過係統訓練。”
    “你現在的實力，我怕……通不過一年後改製的那次國家級考核。”
    “國家級考核？”
    “對。隻有通過了那次考核，證明你依然具備頂尖選手的實力，你才有資格讓協會去啟動對你當年事件的重新審查。”
    “反過來說，如果你連考核都無法通過，就算你當年那件事真的有問題，協會也不會把資源浪費在一個已經沒有價值的選手身上。”
    “所以……”
    王哥有些尷尬地說道。
    “你現在的實力可能……”
    “他的實力沒有問題！”
    就在這時候，一個自信的聲音從辦公室門口傳來。
    林笙歎了口氣，怎麽哪兒都有她。
    楚瑩依然穿著一身校服，就這麽大大咧咧地闖進了王哥的辦公室。
    “這、這位難道是……楚、楚小姐？”
    王哥明顯是認得現任協會副會長的千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別添亂。”
    林笙低聲警告道。
    “我沒有添亂，你先別說話。”
    楚瑩氣勢洶洶地瞪了林笙一眼，然後轉向王哥。
    “他的實力沒問題，我可以保證。”
    “楚小姐……這、好吧……”
    王哥擦了擦額頭的汗。
    “其實這件事我們說了也不算，主要還是要看一年之後的那次考核。”
    “現在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問題，就是……如果林笙沒有在從事全戰方麵的工作，那麽他連參與考核的資格都沒有……”
    “這規定不是自相矛盾嗎？”
    林笙皺著眉頭問道。
    “我被禁賽了，怎麽可能參加相關工作？有人會要我嗎？”
    “是……我們也覺得這規定有問題。”
    “笙子，你仔細想，有人想要翻案，就有人不想讓這些人翻案。”
    王哥壓低了聲音。
    “我話說到這兒，你能明白嗎，笙子？”
    林笙握緊了拳頭，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咦？”
    楚瑩突然插嘴。
    “他不是開了家戰具調整店嗎？叫什麽....西瓜瓜？這就是相關工作啊。”
    “是頂呱呱！我妹妹取的名字，你不要叫錯了！”
    “唉，楚大小姐誒！”
    王哥的表情更頭疼了。
    “他那家是黑店，無證經營啊！”
    “說到這個我就頭大，上麵讓我們去查處都說了好幾次了，都是我們給硬拖下來的。笙子，真不是哥哥不幫你啊……”
    “嗯，我理解，王哥。”
    “等一下！等一下！”
    楚瑩又一次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那......那我現在就給他一份工作！”
    林笙和王哥都愣住了，齊刷刷地看向她。
    “大小姐，你又犯渾啦？”
    林笙忍不住吐槽。
    “唉你閉嘴！”
    楚瑩瞪了他一眼，然後雙手叉腰，像是在宣布什麽重大決定。
    “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林笙就是我的戰隊的教練！一年合同！”
    “你的……戰隊？”
    林笙目瞪口呆。
    ...
    ...
    從市協會出來，林笙和楚瑩一前一後地走在回店鋪的路上。
    空氣有點尷尬。
    “你戰隊叫啥……”
    林笙終於忍不住開口。
    “西、西瓜瓜。”
    “……你再給我編一個試試。”
    “還沒想好嘛！”
    楚瑩的臉一紅，強行辯解道。
    “合著你剛才在王哥麵前是忽悠我呢？”
    “沒有忽悠你！”
    楚瑩追上幾步，與他並肩。
    “我真打算組一個戰隊！這事我想很久了！”
    “多久？”
    “三天了。”
    “......行吧， 但你不是學生嗎？”
    “是啊，誰說學生不能組戰隊？”
    楚瑩理直氣壯。
    “我問過我爸了，我們淩海市全戰領域高等大學的學生組建戰隊，還能得到社會各界的支持和讚助呢！”
    “那不就是個學生社團？有資格聘請我當教練嗎？”
    “當然有！”
    楚瑩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書包，裏麵傳來一陣紙張的響聲。
    “我已經把所有需要的手續文件都準備好了！”
    她一臉“快誇我”的表情。
    “.....我就再信你一次吧，不過.....嗯，謝謝你，這麽為我考慮。”
    “現在知道本小姐的好了？沒關係，我允許你一邊舔我的鞋子....一...一邊道歉....//////”
    “既然你自己會害羞就別開這種玩笑......”
    “對了，林笙。”
    “嗯？”
    “去哪兒申請組建戰隊啊？”
    林笙徹底無語了。
    我真的該再信她一次嗎？
    他停下腳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感覺這兩年受的委屈加起來都沒這一個月多。
    然後，他認命地一扭頭。
    帶著她又掉頭重新走回了協會大樓，熟門熟路地敲響了王哥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