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趕著去投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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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不好駁她的麵子。
    他沉默片刻,終究沒敢直接拒絕,隻含糊應道:“……先拿五百,行不行?剩下的,過幾天再說。”
    他將錢遞了過去。
    “清斕,這錢你省著點用。”
    “爸,給妹妹辦嫁妝,該花的地方就得花,不能委屈了她。”
    孟清斕接過那疊鈔票。
    她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將錢塞進了自己上衣的內兜。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邱大貴臉上。
    “邱同誌,你們那邊結婚都有啥講究?聘禮要些什麽?婚服怎麽置辦?還有沒有別的規矩?”
    她微微歪了下頭,眨了眨眼,接著說:“要不咱去外麵說說?我好知道明天去百貨大樓買些什麽,別臨時手忙腳亂。”
    聽到孟清斕的話,他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好啊好啊!應該的,應該的!”
    他一邊說,一邊迫不及待地邁開步子,緊跟著孟清斕往外走。
    孟慧蘭坐在屋角的小板凳上,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她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母親的耳朵問:“媽,邱大貴到底靠不靠譜?”
    陸敏感受到女兒手心的微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別怕,慧蘭,邱大貴是我遠房親戚的侄子,打小我就聽說過他。人不壞,老實本分,家境也過得去。他現在這樣急著成婚,不過是配合咱們演戲罷了,你別當真,更別放在心上。”
    聽母親這麽一說,孟慧蘭心裏那根繃緊的弦才稍稍鬆了些。
    孟清斕把邱大貴帶到衛生院後麵一條僻靜的小巷口。
    她站定身子,轉過頭。
    “邱同誌,我問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妹妹?不是圖我們家什麽,也不是為了應付這門親事,是真的動了心?”
    邱大貴一愣,眼瞳微微放大。
    他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耳根慢慢泛紅。
    但片刻後,他抬起頭,目光坦然。
    “上學那會兒,我就喜歡慧蘭了。她坐在前排,紮著兩條小辮子,愛笑,愛讀書……我喜歡她很多年了,一直沒變。”
    孟清斕盯著他看了幾秒,見他眼神不躲不閃,才繼續問:“你想不想真娶她?不是演戲,不是走個過場,是正兒八經地想和她過一輩子?”
    “想啊!做夢都想!”
    邱大貴幾乎是脫口而出。
    孟清斕點點頭,語氣忽然轉深:“是娶回家,正兒八經地過日子。而不是現在這樣,當個幌子,當個擋箭牌。”
    邱大貴頓時一怔,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不瞞你說,慧蘭現在懷的是我男人的孩子……這件事,從頭到尾都瞞著我。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是不恨。怎麽能不恨呢?可我太愛我男人了,也舍不得拆了這個家。我不想這個家散,一散,就再也拚不回來了。”
    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麵前的邱大貴。
    “現在上麵有政策,你也是知道的。沒結婚、沒工作的年輕人,統統都要送去鄉下當知青。那地方天寒地凍,吃不飽穿不暖,多少人一去就斷了音訊。”
    她頓了頓,呼吸微微一滯。
    “慧蘭現在懷著身子,哪裏經得起那樣的折騰?你要是能娶她回你們老家,一來,能保住她不被送去吃苦,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二來……也能成全我和我男人。”
    她直視著邱大貴的眼睛。
    “邱同誌,這事,你肯幫忙不?”
    邱大貴心頭猛地一震。
    “行啊!你說咋辦,我全聽你的!你說往東我不往西,你說跳河我絕不爬山!”
    孟清斕一聽,眼角微微一彎。
    “那就這麽說定了。”
    她說著,身子微微前傾,靠近了些。
    邱大貴聽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看向孟清斕的眼神徹底變了。
    “孟同誌!”
    他幾乎是哽咽著喊出聲來。
    “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邱大貴要是忘了你的恩,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等我娶了慧蘭,娃都能跑能跳了,第一個請客的就是你!酒席我包圓,煙酒管夠,三跪九叩我都願意!”
    孟清斕嘴角一僵。
    她強行穩住表情。
    孟慧蘭能看上邱大貴?
    做夢。
    她心裏冷笑。
    慧蘭是什麽人?
    脾氣硬得像鐵,說話像刀子。
    邱大貴這種油嘴滑舌、見人就點頭哈腰的主兒。
    她一眼就能看穿,嫌都嫌死了。
    邱大貴越上頭,她越安全。
    等他真娶了慧蘭,遲早會被那刺兒頭磨得皮開肉綻,哭爹喊娘。
    到那時,苦日子有得慧蘭受,也有得他嚐。
    但她不在乎。
    送走邱大貴後,孟清斕沒有立刻回屋。
    她閃身鑽進牆角的暗處,四下張望了一圈。
    確認無人,才從貼身的衣兜裏摸出兩張紙。
    墨跡尚未完全幹透。
    她從袖中抽出一支普通鋼筆,筆尖穩定,手腕沉穩。
    她屏住呼吸,一筆一劃,將林壑軍、孟國慶的名字仔細地描了一遍。
    等到隱形墨水徹底褪去,紙麵上就隻剩下兩個幹幹淨淨的簽名。
    她輕輕吹了吹紙麵,滿意地點點頭。
    從今往後,這紙上的內容,想寫啥就寫啥,全憑她說了算。
    剛收好紙,塞進內兜。
    她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抬頭一看,隻見孟國慶一陣風似的從屋子裏衝了出來。
    大半夜的,他這是趕著投胎去嗎?
    孟清斕眉頭一皺,心頭警鈴大作。
    她沒出聲,也沒立刻跟上。
    而是等了幾秒,確認他不會回頭,才踩著碎步,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半小時後,孟國慶七拐八繞,終於拐進一條幽深的老巷子。
    巷子兩邊是斑駁的灰牆,牆皮脫落。
    他在一扇老舊的四合院木門前停下,抬手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孟清斕沒跟進去,蹲在牆角,蜷縮著身子。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那扇半掩的木門。
    十來分鍾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那人正是孟國慶,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紅木小盒子。
    等那背影徹底消失在巷子盡頭,拐過牆角,再不見蹤影。
    孟清斕才緩緩從陰影裏站直了身子。
    她走到院門前,眯著眼仔細打量那扇老舊的鐵門。
    鐵鎖早已鏽跡斑斑,邊緣長滿暗紅的鐵鏽。
    就這破鎖,別說一分鍾,十秒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