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怎麽,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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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齊刷刷地望過去,然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那盆原本還算青翠的蘭花,在被那香湯濺到之後,葉片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黃,枯萎,卷曲。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一盆生機勃勃的蘭花,就變成了一堆枯草。
    死氣沉沉,仿似被烈火灼燒過一般。
    整個浣衣局,瞬間鴉雀無聲。
    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能把一盆花瞬間毒死的“香料”,要是用在人身上,會是什麽後果?
    崔兒的臉,瞬間沒有了一絲血色。她想到自己剛才離那盆水那麽近,嚇得兩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張嬤嬤的後背,更是瞬間被冷汗浸透。
    她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灘水漬,又看了看麵如土色、渾身發抖的葉驚鴻。
    這一刻,她哪裏還不明白。
    這個葉氏,不是毛手毛腳,她是在救她們,在救整個浣衣局所有人的命!
    她用一種最直接,最震撼,也最聰明的方式,將這致命的陰謀,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張嬤嬤猛地回過神來,厲聲喝道:“來人!把崔兒這個辦事不力的東西給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還有,今天這裏發生的事情,誰要是敢傳出去半個字,立刻亂棍打死,丟去亂葬崗!”
    她一邊說,一邊快步走到葉驚鴻身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說道:“好孩子,你受驚了。這東西,我來處理。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她的眼神裏,再也沒有了試探和審視,隻剩下後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佩。
    葉驚鴻垂著眼,長長的睫毛掩去了所有的情緒。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張嬤嬤,已經成了她在這吃人的後宮裏,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暫時倚靠的盟友,當然這是暫時的,畢竟在深宮中就沒有絕對的朋友,有的隻有互相的利用。
    可她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那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了浣衣局的門口。
    是劉福。
    他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甚至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他穿過噤若寒蟬的人群徑直走到葉驚鴻麵前,一雙眼睛在她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確認她是否安好。
    然後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葉驚鴻的心上。
    “葉姑娘,收拾一下跟咱家走一趟吧。”
    葉驚鴻的心猛地一跳:“劉總管,這是……”
    劉福看著她,那複雜的眼神裏,有憐憫有審視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深意。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達了皇帝最新,也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旨意。
    “皇上的浴池備好了。陛下有旨,從今往後由你司浴。”
    司浴。
    這兩個字就像兩道無形的雷電,劈在浣衣局所有人的頭頂。
    洗衣是髒活累活,可終究隻是跟死物打交道。
    司浴那是要近身伺候皇帝的。
    那意味著要親眼看到天子最私密、最不設防的一麵。
    這在後宮是無上的恩寵,是嬪妃們爭得頭破血流都求不來的機會。
    可這份恩寵,現在卻砸在了一個剛從掖庭出來的,臉上有疤的醜陋宮女身上。
    周遭的空氣,瞬間從冰冷變成了滾燙的岩漿,每一道落在葉驚鴻身上的視線,都帶著灼人的溫度,嫉妒,怨恨,驚疑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殺意。
    葉驚鴻的身體僵在原地血液仿似都停止了流動。
    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她要死了。
    趙珩這個瘋子,他到底想幹什麽?
    “葉姑娘,還愣著做什麽?皇上還等著呢。”劉福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卻像一把錐子狠狠刺入這片死寂。
    葉驚鴻猛地回神她能感覺到身後那些宮女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
    那不是羨慕而是野獸盯住獵物前的喘息。
    “是。”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聲音幹澀沙啞。
    她跟著劉福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甚至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就像無數根淬了毒的細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的後背上。
    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那個在角落裏苟延殘喘的葉驚鴻,她成了活靶子一個被趙珩親手豎立起來吸引了所有火力的活靶子。
    從浣衣局到皇帝寢殿旁的湯泉宮,路不長,葉驚鴻卻覺得好像走了一輩子。
    劉福走在前麵步履沉穩,他寬大的袍袖在晚風中輕輕擺動,像一隻沉默的渡鴉引著她走向那深不見底的深淵。
    葉驚鴻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被宮燈拉長的影子,那影子扭曲著變形著好像一個張牙舞爪的鬼魅。
    她恨趙珩。
    恨他毀了她的一切,現在還要用這種方式來折磨她羞辱她。
    這哪裏是恩寵這是捧殺。
    他將她高高捧起,就是為了讓她摔下來時,摔得更慘摔得粉身碎骨。
    湯泉宮內,熱氣氤氳,暖意融融。
    巨大的白玉池子裏,水麵平靜得像一塊溫潤的鏡子,倒映著宮殿頂上那顆碩大的夜明珠。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清冽的草木香,那是趙珩慣用的熏香,霸道,清冷,就像他那個人一樣。
    葉驚鴻一踏進去,就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一頭猛獸的巢穴,每一寸空氣都帶著屬於他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趙珩已經等在了池邊。
    他隻穿了一件鬆鬆垮垮的玄色寢袍,墨色的長發未經束縛,隨意地披散在肩頭。
    少了那身明黃龍袍的加持,他身上的帝王威壓弱了幾分,卻多了幾分慵懶而危險的侵略性,好比一頭收斂了利爪,正在假寐的獵豹。
    他看見她進來,鳳目微抬,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就這麽直直地看了過來。
    “過來。”他的聲音很低,在這空曠的宮殿裏,帶著一絲回響。
    葉驚鴻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過去,在他麵前三步遠處停下,跪倒在地。
    “奴婢叩見皇上。”
    “朕讓你過來,不是讓你來跪的。”趙珩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朕的寢衣,以後都由你洗。朕的沐浴,以後也由你伺候。怎麽不情願?”
    葉驚鴻的頭垂得更低了。
    “奴婢不敢。”
    “不敢?”趙珩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冰冷的嘲諷,“朕看你膽子大得很。在掖庭就敢衝撞聖駕,在浣衣局又敢糟蹋妃嬪的賞賜。葉氏,你還有什麽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