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天下矚目(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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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再次衝來數十名金人。
    “蜀州李驍在此!胡虜匹夫,敢擋我路否!”李驍挺槍大喝,聲音在混亂中穿透風雪。
    嗖!嗖!
    幾支利箭破空射出,瞬間射翻兩人!
    那十多名金人騎兵哪裏見過如此悍勇決絕的衝鋒?更想不到這夥狼狽奔逃的宋軍竟敢直衝大陣!倉促迎戰,陣型瞬間被李驍這雷霆萬鈞的一槍撕開!
    長槍舞動如銀龍出海,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架勢悍勇無比,槍尖所指之處,迎麵敵人被掃落下馬。
    他身後僅存的百餘騎如同決堤的洪水,緊隨其後,以李驍為鋒矢,狠狠地鑿穿了這薄弱的攔截線,一頭撞進了攻城義勝軍那混亂嘈雜的大後方!
    混亂!徹底的混亂!
    原本正麻木地扛著雲梯、推著攻城車,在軍官皮鞭下嚎叫著攻城的義勝軍士卒們,猛然聽到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喊殺聲!回頭一看,魂飛魄散!隻見一彪凶神惡煞的騎兵,如同地獄裏衝出的殺神,當先一人跨馬挺槍,槍尖還在滴血,正朝著他們猛衝而來!
    那氣勢,簡直就是惡鬼撲麵而來!
    “敵襲!騎兵襲營啊!”
    “是金人……不,是宋軍!宋軍殺來了!”
    “快跑啊!擋不住了!”
    有義勝軍認出宋軍旗號,本就緊繃的神經瞬間崩斷。
    驚恐的尖叫瞬間壓過了攻城的喧囂!
    這些本就軍心渙散、飽受死亡折磨的義勝軍士兵,心理防線在這突如其來的衝陣下徹底崩潰!
    他們哪裏還有心思攻城?
    瞬間像炸了窩的馬蜂,丟下器械,哭爹喊娘,亡命地向四麵八方潰逃!整個攻城陣地的北側,頓時陷入一片無法控製的混亂海洋!人與人互相推搡、踐踏,場麵混亂到了極點!
    夾穀吾裏補帶著女真騎兵追到,見義勝軍潰散,氣得哇哇大叫,他們正好撞上這股潰逃的洪流!潰兵如同驚濤駭浪,裹挾著一切,狠狠地撞上了追擊的女真騎士!揮刀砍翻幾個擋路的漢兒,卻怎麽也殺不出一條直路。
    “滾開!尼堪!”
    夾穀吾裏補怒不可遏,揮刀劈砍著擋路的潰兵,“殺!殺過去!別讓那南蠻子跑了!”女真騎士被迫揮舞兵器,砍殺出一條血腥的道路,追擊的速度被嚴重遲滯。
    李驍趁機換上另一匹戰馬,長槍一指金軍中軍大營:“把他們往金狗窩裏趕!”
    眾人瞬間會意!殘餘的宋軍騎兵不再向潰兵深處衝殺,而是如同牧羊般,揮舞兵器,大聲呼喝,驅趕著更大群的、失去理智的潰兵,朝著金軍設立在攻城陣地後方不遠的中軍大營方向衝去!
    耿守忠躲在屍堆後看得目瞪口呆,他想指揮殘兵截殺,可嗓子喊啞了也沒人理會。
    死亡的陰影早已壓垮了這些士兵心中最後一根弦。連日攻城送死的恐懼、金人不把他們當人看的屈辱,在戰馬的衝擊下徹底爆發!
    此刻,他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逃!離太原城、離金人、離這修羅場越遠越好!誰還管他娘的姓耿的?
    任憑耿守忠喊破了喉嚨,甚至拔劍砍倒了兩個逃兵,也無法阻止這崩潰的洪流!絕望之中,他愕然發現,連自己的親信都趁著混亂,偷偷牽了他的備用戰馬,頭也不回地溜了!
    更猛烈的風暴,席卷了金營!
    此時,處於中軍大營的完顏銀術可也收到了急報。
    他衝出帥帳,隻見營門方向,黑壓壓一大片如同無頭蒼蠅般狂奔而來的人潮,正是他麾下的漢兒軍!他們哭喊著,推搡著,完全失去了建製和理智,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向營門!
    “守住大營!”中軍帳前的斜裏拔刀怒吼,金兵慌忙列陣,卻被潰逃的義勝軍衝得七零八落。
    這些漢兒兵早已失去理智,營門的拒馬和鹿角瞬間被衝垮!洶湧的潰兵洪流勢不可擋地衝進了大營!撞翻營帳、踩倒篝火。
    許多還在營帳內休息、剛剛披甲的女真士兵衝出來,迎麵撞上的就是滿營亂竄、驚恐尖叫的潰兵!他們根本分不清敵我,隻看到到處都是亂跑的人影,驚駭之下,下意識地拔刀就砍!
    “啊!別殺我!我是自己人!”
    “金狗殺人了!快跑啊!”
    慘叫聲、怒罵聲、兵器碰撞聲、踐踏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混亂指數級飆升!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營內蔓延,甚至開始波及到左右大營的女真軍隊。
    就在這極致的混亂達到頂點時,李驍、袁振海、盧瘋虎、孫翊等渾身浴血的騎兵,如同破開水麵的利刃,駕馭著戰馬,踏著潰兵的頭頂和空隙,凶悍無比地殺入了金營的核心區域!
    真正的血戰,在混亂的營盤中爆發!
    袁振海的大刀劈開一名金兵的頭盔,紅的白的濺了他滿臉,他卻咧嘴一笑,反手又是一刀。
    孫翊的騎兵結成小股,專挑金兵落單者下手,營帳間的通道裏很快堆滿了屍體。
    他們就像投入油鍋的冷水,在金營的核心炸開了!所到之處,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女真士兵的怒吼、宋軍決死的咆哮、瀕死的哀嚎、兵器的激烈碰撞、戰馬的嘶鳴……各種聲音在金營上空匯聚成一首血腥殘酷的交響樂!
    “在那裏!圍住他們!殺!”混亂中,完顏銀術可的鎧甲與身邊的親衛暴露了他的位置。
    “擒賊先擒王!”李驍眼中精光暴漲,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他猛地一夾馬腹,挺槍直指銀術可所在的方向,“隨我殺過去!抓住那金將!”
    吼!
    殘餘的宋軍爆發出最後的怒吼,不顧一切地朝著銀術可的親衛隊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殺了他!”銀術可厲聲下令。
    他身邊的親兵護衛隊,是真正的女真精銳!他們裝備著沉重的鐵骨朵、鋒利的長柄戰斧,嚎叫著迎了上來!鐵骨朵帶著沉悶的破風聲砸向李駿的馬頭,長柄戰斧凶狠地劈砍他的身軀!
    鐺!
    李驍長槍急舞,槍杆與沉重的鐵骨朵、戰斧猛烈碰撞,爆出刺眼的火星!
    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手臂酸麻,虎口早已崩裂,鮮血染紅了槍杆!他奮力撥開一記重斧劈砍,反手一槍刺退持骨朵的親兵,但另一側的斧刃已經呼嘯而至!
    他勉強側身,冰冷的斧鋒擦著他的胸甲劃過,留下刺耳的刮擦聲和深深的凹痕!
    力量與技巧的巔峰對決,更是一場意誌的比拚!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在斧山骨朵林中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袁振海、盧瘋虎等人更是陷入苦戰,被數倍於己的精銳死死纏住,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放眼望去,闖入這核心區域的宋軍身影越來越少,如同狂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
    “殺進去!”夾穀吾裏補帶著人殺到,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風,幾名宋軍騎兵瞬間被砸成肉泥。
    左右大營的金兵援軍也陸續趕到,他們組成盾陣,將潰逃的義勝軍成片砍倒,包圍圈漸漸縮小。
    “哈哈!困獸之鬥!給我把他們剁成肉泥!”
    “狗娘養的!跟他們拚了!”盧瘋虎的戰馬被射死,他索性棄馬步戰,大刀掄得像風車,硬生生劈倒眼前金兵。
    可金兵越湧越多,宋軍騎兵一個個倒下,李驍的虎口被震得撕裂,鮮血順著槍杆往下淌。
    敵人如潮水般湧來,鐵骨朵、長柄戰斧交替襲來,逼得連連後退。
    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接著是衝天的火光。數十個陶罐劃破天空,砸在金兵陣中。
    啪嚓!啪嚓!
    那是陶罐碎裂的聲音!
    一股刺鼻的、濃烈的、帶著硫磺和油脂味道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黑色的、粘稠的液體四下飛濺,沾染在營帳上、士兵的身上、地上。
    帶火的箭羽接踵而至,油火瞬間燃起熊熊烈焰。
    烈焰衝天而起!瞬間爆燃!火舌貪婪地舔舐著一切沾染了猛火油的物體!帳篷化作巨大的火炬,猛烈燃燒!被淋了一頭一臉黑油的女真士兵,瞬間變成了慘嚎翻滾的火人!
    那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根本無法撲滅!他們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瘋狂地衝向身邊的同伴,試圖尋求幫助,卻將更多的火苗帶給了身邊的人!
    “啊——!救我!”
    “火!火啊!!”
    金人慘叫著滿地打滾,火人在營帳間狂奔,營地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亂。
    “好機會!”李驍眼睛一亮,長槍猛地一挑,將身前的金兵挑向火團。
    袁振海趁機砍開一道缺口:“衝出去!”眾人跟著往火光最盛處殺去,槍影刀光在烈焰中交織。
    完顏銀術可的怒吼、金兵的慘叫、火油燃燒的劈啪聲混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混亂而慘烈的戰歌。
    李驍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宋軍已不足三十人,可他握緊長槍的手卻更緊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就得把這把火,燒得更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