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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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宅的契書拿到手,沉甸甸地壓在王金寶懷裏,也壓在一家子人的心頭上。
    歡喜是真歡喜,可那“鬼宅”的名頭,像根看不見的小刺,雖說不信,但到底硌應人。
    尤其趙氏和劉氏,雖然一點也不怕,夜裏躺下,心裏頭難免還是嘀咕。
    “按老規矩辦!”王金寶一錘定音,眼神裏是莊稼人特有的務實和一種近乎執拗的底氣,“管它啥玩意兒,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咱老王家祖傳的煞氣,還能讓些陰祟玩意兒唬住了?”
    於是,搬家的日子暫且押後。
    “他娘,你帶著老大媳婦,明兒個去市集,挑幾隻精神頭最足、冠子最紅的大公雞!黃紙、香燭也備足些!”王金寶發話,聲音沉穩,帶著一家之主的決斷。
    狗娃眼睛一亮,積極請纓:“奶!我跟你去!我眼神好,專挑那冠子紅得發紫、爪子有勁的!那血才旺!”
    次日傍晚,夕陽的餘暉給清靜的巷子鍍上了一層暖金色,卻也讓那扇新歸屬王家的黑漆大門投下更長的影子,平添幾分肅穆。
    王家人再次來到宅子前。
    不過這次來的卻隻有四人,王金寶、王大牛、狗娃和王明遠。
    原本是不讓王明遠來的,以往在清水村,這類事爹娘總嫌他身子弱,讀書耗神,從不讓他沾邊。
    不過在王明遠的強烈要求下,王金寶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王金寶望著此刻站他他身前的小兒子,三年書院生活,當初離家的瘦弱少年如今身量抽高了不少,雖比起他兩個哥哥和狗娃還是顯得文弱,但眉宇間那股沉靜氣度已然不同往日,肩膀也寬了些,像個能扛事的成年人了,也能經的起事兒了。
    一進院子,那股久無人居的清冷氣息便撲麵而來,雖然白日裏簡單收拾過,但暮色漸合,還是顯得有些空曠寂寥。
    “行了,就這兒吧。”王金寶在二進院的堂屋前站定,環視一圈,“老大,狗娃,家夥事拿出來。”
    王大牛和狗娃應了一聲,動作熟練地一撩外衫下擺,竟從腰間皮鞘裏各自抽出了兩把磨得鋥亮、寒光閃閃的厚背殺豬刀!
    尤其王大牛手中的那兩把,那刀身寬厚,刃口鋒利,一看就是常年使用、飲血無數的老夥計,帶著一股子凜然的煞氣。
    狗娃將其中一把略新些的遞給王金寶,王大牛則雙手捧著一把刃口略帶陳舊磨損、木柄被歲月和手汗浸得油光發黑的殺豬刀,鄭重地遞到王明遠麵前。
    “三郎,”王大牛聲音憨厚卻透著認真,“這把刀是咱爺當年用順手的,後來傳給了爹,爹又傳給了我。我一直給你留著,用上好的油擦著,沒讓它生過一點鏽,而且還時不時的見見血。
    咱老王家的人,甭管以後讀多少書,做多大的官,這股子根上的膽氣和煞氣不能丟!
    今天,大哥就把它交給你!你拿著,就在這堂屋門口坐著,啥也不用幹,鎮著就行!”
    王明遠看著那柄沉甸甸、仿佛承載著王家幾代人氣運的殺豬刀,心頭驀地一熱。
    他並非嗜殺之人,但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種傳承,是一種父兄將他視為真正頂門立戶男人的認可與保護。
    他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穩穩接過:“謝謝大哥!我明白了。”
    冰涼的刀柄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壓在手心,奇異地帶來一種踏實感。
    (簡介裏的殺豬刀第一次出現了!)
    這時,王金寶、王大牛、狗娃三人相視一眼,竟開始動手脫去上身的短褂,露出精赤赤的上身。
    好家夥!暮色微光下,隻見三條漢子宛如鐵塔金剛,銅色的皮膚下,塊壘般的肌肉虯結隆起,胸膛寬闊,胳膊粗壯得堪比尋常人的大腿。
    更引人注目的是,三人從胸口到臂膀,竟都生著濃密的胸毛汗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股子原始的、充滿力量的野性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手中殺豬刀的凜冽寒光,威懾力十足!
    那形象……王明遠腦海裏莫名閃過“鍾馗”之類的畫像,煞氣衝天,百邪莫近!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雖然也算結實但絕無此等誇張規模的胸膛,嘴角不由微微抽動了一下。
    這祖傳的體格……還真是偏心啊!
    三人各自從籃子裏提出一隻最雄壯的大公雞,手法幹脆利落,捏住雞頭,刀光一閃,雞頸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熱騰騰的雞血濺落在準備好的黃紙上,迅速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王金寶低喝一聲:“開工!”
    三人立刻動了起來,王大牛一馬當先,大步就朝著傳聞中鬧鬼最凶的後院走去。
    他腳步沉重,踏在地上咚咚作響,手中殺豬刀隨意揮舞,刀鋒破空,發出“嗚嗚”的輕響,沾血的黃紙被拋灑開來,落在牆角、廊下。
    王明遠根據安排,提著祖傳的殺豬刀,在堂屋正中間站著。
    院子裏,不時傳來父兄侄三人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以及他們刻意壓低的、帶著某種古老韻律的吆喝聲,像是在驅趕什麽,又像是在宣告主權。
    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和紙錢焚燒特有的焦糊味。
    王明遠看著這充滿原始力量感和民俗意味的一幕,不知怎的,腦子裏竟不合時宜地自動配上了一段前世偶然聽過的、極具魔性的旋律和唱詞:“日落西山黑了天,關上城門上上栓,十家倒有九家鎖,就有一家門沒關……”
    他趕緊晃晃頭,把這詭異的音樂從腦海中甩出去。
    三人將前後院、各個角落都走了一遍,灑了雞血,燒了黃紙,刀鋒在空氣中劈砍劃動,發出“嗚嗚”的破風聲。
    約莫半個時辰後,王大牛抹了把額上的汗,喘了口氣:“看樣子,幹淨得很!啥也沒有!”
    狗娃在一旁咂了咂嘴,帶著失望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以為能見識見識呢,白瞎我這麽認真準備了……”
    就在這時,前院大門忽然被人“砰砰砰”地敲響了,聲音又急又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誰啊?”王大牛嗓門洪亮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提著還在滴血的殺豬刀,赤著上身大步走去開門。
    門閂拉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門外,站著七八個歪戴帽子、斜瞪眼、流裏流氣的漢子,一看就是街麵上的潑皮混混。
    為首一個三角眼的,本來臉上還帶著慣有的囂張和憊懶,正準備按收錢辦事的主顧要求,先嚷嚷幾句話嚇唬嚇唬人,看看能不能把這家人唬走。
    可門一開,他所有準備好的台詞瞬間卡在了喉嚨裏,眼睛猛地瞪圓了!
    暮色昏暗,但院內燃燒紙錢的火光尚未完全熄滅,跳躍的光線清晰地照亮了門內的景象:三個幾乎一模一樣、筋肉虯結、滿身黑毛的彪形大漢,精赤著上身,胸口還有疑似血跡的暗紅痕跡,每人手裏都提著一把明晃晃、沾著血的巨大殺豬刀!
    六隻銅鈴大的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他,那眼神……仿佛在看砧板上的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