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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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單看某一份試卷,隻覺得見解深刻,對策周詳,堪稱佳作。
但將嵩陽書院這幾位舉子的策論放在一起比較,卻能隱隱察覺到一種奇特的“共性”。
並非抄襲雷同,而是在破題的角度、分析的層次、乃至提出的某些具體策略上,都透著一股相似的、超越了尋常舉子視野的“超前”感。
尤其是其中關於“建立預警機製”、“以工代賑細化管理”以及“吏治監督需引入地方力量”等幾個關鍵點的論述,雖然表述各有不同,但核心思想卻如出一轍,而且都闡述得相當到位,絕非泛泛而談。
這……這簡直像是統一受過某種“秘籍”點撥一般!
應天書院的孫山長轉頭看向身旁一位麵容清臒、神色冷峻的中年人,開口道:“胡山長,貴書院今年這批舉子,了不得啊。”
被他問及的,正是嵩陽書院的胡永年胡山長。
胡山長眼皮微抬,語氣平淡無波:“孫山長何出此言?”
孫山長放下茶盞,指了指自己麵前那摞已經批閱過的策論試卷:
“老夫今日批閱策論,發現貴書院幾位學子的答卷,無論是破題立意,還是對策的深度、可行性,較之往年,似乎都……精進了不少。
尤其那篇關於賑災安民的策論,好幾位的見解都頗為老辣,甚至有些想法,連老夫都覺眼前一亮。
莫非……貴書院近來在策論教授上,有何新的心得妙法?還是求到了什麽名師相授?”
他這話一出,旁邊幾位正在休息的其它書院的山長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目光若有若無地掃向胡永年。
嵩陽與應天,並稱中原兩大書院,表麵上和和氣氣,共同舉辦聯考,交流學問,但私底下的競爭從未停止過。
這競爭,不僅關乎“中原第一書院”的美名,更實實在在地關係到未來三年科考的風向、資源的傾斜,乃至朝廷對書院的支持力度。
而衡量書院實力的最重要指標,就是科舉成績,尤其是會試的錄取人數,以及像聯考這類重要比試中的表現。
往年,兩家書院在舉人層次的整體水平可謂旗鼓相當,互有勝負。
但今日批卷下來,幾位山長都隱隱感覺,嵩陽書院學子在策論這一關鍵科目上,似乎整體拔高了一籌,這不能不引起應天一方的警惕和好奇。
胡永年心中微微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依舊那副古板嚴肅的樣子,吹了吹茶沫,淡含笑意道:
“孫山長過譽了。學子進益,無非勤勉向學,熟讀精思而已。我嵩陽書院一向秉持紮穩根基、學以致用的宗旨,教導學子關注時務,聯係實際,或許因此策論稍顯務實了些,倒談不上什麽心得妙法,更何談搜尋哪裏的名師相授。”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把學子們的進步歸功於常規教學和自身努力,輕描淡寫地擋了回去。
但他心中自然清楚,這進步很大程度上得益於王明遠之前在嵩陽書院時,講堂上和與學子交流中帶來的那些新穎、深刻的思路衝擊。
幾位山長又旁敲側擊了幾句,見胡永年口風極緊,也隻好暫時按下好奇,繼續投入緊張的閱卷工作中。
但“嵩陽書院策論教學或有突破”這個疑問的種子,算是種下了。
不過,這世上的秘密,往往最難保守,尤其是在一群年輕氣盛、又剛剛經曆了一場重大考試、急需放鬆的學子中間。
當晚,幾家書院的一些相熟舉子,便相約在府城內一家頗有名氣的酒樓小聚。
杯盞交錯之間,酒酣耳熱之際,話題自然離不開白天的考試。
幾輪酒下來,氣氛更加熱絡,彼此間的防備也少了許多。
一位學子便借著敬酒的機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一位來自嵩陽書院的學子:“錢兄,今日策論,大家討論下來,發覺貴書院的諸位同窗發揮如此出色,尤其是那賑災安民一題,對策鞭辟入裏,讓我等好生佩服。莫非……胡山長近來得了什麽錦囊妙計,私下傳授了不成?還是說嵩陽書院來了什麽高人?”
那錢姓舉人已是微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又帶著點“你問對人了”的神秘笑容,壓低聲音道:“嘿嘿,王兄,不瞞你說,錦囊妙計談不上。高人?倒也未必,不過……我等確實是沾了些光。”
“哦?沾光?沾何人的光?既談及沾光又不是高人,那究竟是何方神聖呢?”那學子立刻追問,同桌其他幾位也豎起了耳朵。
錢姓舉人打了個酒嗝,壓低聲音道:“你們可知,幾月前,有一位秦陝來的遊學舉子,曾在敝書院盤桓數日?”
“秦陝來的?莫非是……那位去歲的秦陝解元,王明遠王相公?”
“正是此人!”錢姓舉人一拍大腿。
“此子雖年輕,但於經義策論,常有驚人之語,見解極為獨到!不瞞各位,今日策論所涉‘預、實、疏、懲’諸策,以及那些更具深度的考量,幾月前他初至嵩陽,便在胡山長的考校下,於講堂之上公開闡述過!
雖當時所言與今日考卷所答不盡相同,但其核心思路、框架,早已讓我等深受啟發,私下裏更是反複討論琢磨過!此番考試,不過是將其理解融會貫通,付諸筆端罷了!說來,可不就是沾了他的光?”
他這話一出,在座的幾位應天學子頓時恍然,麵麵相覷,心中暗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嵩陽書院此次策論整體水平顯得高出一籌,根子竟在那王明遠身上!
“竟是王明遠之故……”那位問話的學子喃喃道,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酒桌上的談話,很快便通過不同渠道,傳到了應天書院幾位山長的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