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聯考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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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得到消息的孫山長便匆匆來到石院長的書房稟報。
    “……院長,情況便是如此。嵩陽書院學子此次策論發揮出色,恐非其教學有突飛猛進,實因那秦陝解元王明遠,兩月前在嵩陽時,曾就類似議題有過高論,啟發了嵩陽學子。”
    孫山長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來。
    書案後,一位身著褐色直裰、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致仕的禮部侍郎、應天書院院長石文泰。
    他聽完稟報,手指輕輕敲擊著紫檀木的書案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
    “王明遠……周大人的弟子,秦陝解元……”石院長緩緩重複著這幾個信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老夫觀其答卷,經義紮實,尤擅《春秋》,詩賦亦有氣魄,算學也是精準。如今看來,其於策論實務,竟也有如此超前、深刻之見解……此子,確有大才。”
    他沉吟片刻,看向孫山長:“胡永年那邊,想必也是早就知曉此事吧,嗬嗬,倒是跟他的脾氣很是相符。”
    孫山長苦笑一下:“想必是如此。如今既知緣由,院長,我們……”
    石院長微微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知道了根由,便好辦了。此人既然到了我應天書院,豈有不好生‘切磋琢磨’一番的道理?傳話下去,對這位王相公,務必以禮相待,一應需求,盡量滿足。待聯考放榜之後,老夫……親自見見他。”
    “是,院長!”孫山長心領神會,躬身應下。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胡永年耳中,他心中也不免發出一聲感歎:“是金子,終不會埋沒於沙礫。然美玉切磋,方能成器,豈可久居一隅而自蔽其華?”
    ——————
    閱卷所內,幾位來自各大書院的山長與資深教諭圍坐一堂,麵前堆疊的試卷已盡數評閱完畢,空氣裏還殘留著墨香與一絲明顯的緊繃感。
    主位的應天書院孫山長環視一周,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諸位,五場試卷均已複核完畢,名次也已核定。若無異議,便可張榜公示了。”
    室內一片沉寂,無人出聲反對,隻餘下幾聲意味不明的輕咳。
    這時,下首一位來自睢陽書院的教諭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雖輕,但在安靜的屋內卻顯得格外清晰:
    “嵩陽書院這回……可真是揚眉吐氣了。前四竟占了三位!李華容、趙思遠、錢敬……這幾位賢侄的策論,尤其是關於災後安撫、以工代賑這幾條,寫得是針針見血,老辣得很啊!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他說著,話鋒似有若無地一轉,眼角餘光瞟向一旁正襟危坐、麵無表情的胡永年胡山長:
    “不過……細細品來,這幾篇文章的筋骨思路,倒是與那秦陝來的王相公策論很是相近……嗬嗬,胡山長,貴院弟子真是善於學習,融會貫通得快啊!”
    這話裏的意味,在場的老狐狸們哪個聽不出來?
    另一位來自小書院的教諭也跟著點頭附和:“確實如此。王相公年紀雖輕,於經世致用之學卻見解非凡,嵩陽諸位賢侄能得其啟發,加以深化,寫出如此佳作,也是下了苦功的。”
    這話聽著是誇,細品卻有點不是味兒。
    不過,嵩陽書院的胡山長自始至終板著臉,仿佛沒聽見那些夾槍帶棒的話,隻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吹開浮沫,啜了一口。
    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從他微微繃緊的下頜線,看出他此刻心情絕非表麵那麽平靜。
    他心裏門兒清!這幫老家夥,就是酸!
    明裏暗裏嘲諷他嵩陽弟子拾人牙慧!
    可他能說什麽?
    說“沒錯就是沾光了你們羨慕去吧”?
    還是反駁“我們憑的是真本事”?
    怎麽說都不對勁,幹脆裝死算了。
    很快,張榜的時辰到了。
    書院門口的張榜處,早已擠滿了人。
    那“石院長親筆注疏”和“親自點評”的彩頭太誘人,誰都想知道,這份殊榮最終會花落誰家。
    空氣裏彌漫著焦灼的期待和低聲的議論,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那麵光禿禿的告示牆。
    “來了來了!”有人低呼。
    隻見兩名書吏捧著一張巨大的、寫滿墨字的大紅榜,快步走來。
    因為參考人數不多,榜單就一張,而且已經提前刷了漿糊,隻聽見啪地一聲,榜單便已端端正正被貼了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榜單上,那墨跡淋漓的名字赫然映入眼簾——
    第一名:嵩陽書院 李華容
    第二名:秦陝遊學舉子 王明遠
    “嘩——!”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王明遠是誰?我竟從未聽說過此人!”
    “好像是那個秦陝來的解元?”
    “果然是他!”
    “厲害啊!遊學學子,竟然能力壓本地學子考得第二名,還是從秦陝來的!”
    “不過,聽說他師從嶽麓書院,而且還是周時雍老大人的高足呢。”
    “那怪不得,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驚歎聲未落,更多眼尖的人已經順著名次往下看,這一看,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第三名:嵩陽書院 趙思遠
    第四名:嵩陽書院 錢敬
    第五名:應天書院 孫哲
    ……
    “這……這怎麽回事?”一個應天書院的新入學秀才弟子使勁揉了揉眼睛,指著榜單,聲音都帶著驚疑。
    “前五裏麵,我們應天隻有一個第五?嵩陽書院占了三個?!不是說咱們兩家實力伯仲之間嗎?這次……這次差距怎麽這麽大?!”
    他旁邊另一位年紀稍長的應天舉子臉色也不太好看,皺著眉低聲道:“往年確實相差無幾,各有勝負。此次……或許是嵩陽那邊準備得格外充分吧。”
    他語氣有些勉強,顯然自己也覺得這說法站不住腳。
    周圍其他書院的學子更是竊竊私語。
    “嵩陽這次是下血本了?”
    “怕不是請了高人特訓?”
    “看來這中原第一書院的名頭,怕是要穩了啊……”
    負責維持秩序、站在榜下的孫山長聽著周遭的議論,尤其是自家弟子那難以置信的驚呼,臉上也有些尷尬。
    王明遠也站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居第二,心中先是一喜,隨即看到嵩陽書院幾乎包攬一三四名,也是微微一怔。
    就在這時,一名穿著應天書院教諭服飾的中年人擠開人群,來到王明遠麵前,十分客氣地拱手道:“王相公,恭喜此番聯考名列前茅!院長正在書房相候,想請您過去一敘,不知王相公眼下可否方便?”
    王明遠心中一動,立刻恭敬回禮:“院長相召,學生榮幸之至,豈敢推辭。還請先生引路。”
    “王相公請隨我來。”那教諭側身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