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不由一愣。
    這話的意思是，霍家並不會因為沈明棠的身世，就在這件事上有任何偏袒嗎。
    怔愣的空檔，溫頌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一道溫和的視線，她下意識看過去，是剛被傭人推出來的薑南舒。
    看得出來，薑南舒確實是哭過了，情緒也還沒有徹底平穩，但是看向溫頌的眼神，柔和而寧靜。
    好像，帶著一種無形的、安撫人心的力量，叫溫頌的心裏一點點踏實下來。
    沈明棠和霍欣瑤也是大眼瞪小眼，全然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劇情走向。
    霍欣瑤慢半拍地看向霍令宜，“大姐，她如果真的是小五，你們也舍得這麽做嗎……”
    原本，她想的是，隻要讓沈明棠的身世往霍沁身上靠攏。
    以霍家人對霍沁的思念程度，隻怕會迫不及待地就認下了，並且從今往後把沈明棠捧在手心。
    以此，來彌補過去那麽多年，霍沁流落在外所受的苦。
    現在看來，這一家人，虛偽得很。
    表麵上說著多想念霍沁，實則，都是假的。
    又是必須要做親子鑒定，又是要把沈明棠往局子裏送。
    誰不知道，警察既然能在老爺子的壽宴上找上門，沈明棠的罪證幾乎就是實打實的了。
    說什麽帶去配合調查，隻不過是說得好聽而已。
    霍家都是聰明人，誰會不知道這裏邊的彎彎繞繞，明明隻要霍家一句話，事情就迎刃而解了，但他們愣是沒有維護沈明棠的意思。
    霍令宜不讚同地擰眉，“不管她是誰，犯法都得付出代價。”
    她不容置喙的語氣，讓沈明棠臉色一白。
    霍欣瑤看向薑南舒，“媽……您不是最想快點把小五找回來嗎，她現在回來了，我們總不能親手把她送進去吧……”
    沈明棠要是進局子裏了，她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商鬱自然也聽出來了是怎麽回事。
    他搭在溫頌肩上的指腹輕撚著，漫不經心地開口：“這個案子到底怎麽辦，未必由得了霍家吧。”
    就差直說，這個案子事關溫頌，如果有不公平的地方，他勢必是要插手的。
    商家在海城，是不如霍家勢大。
    但一旦插手，霍家也沒辦法完全隻手遮天了。
    以往，霍商兩家都是處於彼此聯盟的狀態，所以沒有出現過意見不合的時候。
    薑南舒看著他為了維護溫頌，不惜與霍家唱反調，心裏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欣慰。
    小頌沒白喜歡這小子。
    薑南舒適時開口道：“小鬱，你放心，案子就和令宜說的一樣，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這話，是對商鬱說的，也是對溫頌。
    從議事廳出來前，她沉浸在沈明棠可能是小五的這件事裏，身心都有些崩潰。
    也在到底該不該維護沈明棠之間，左右為難。
    可最後，她還是想明白了。
    一切都交給親子鑒定，交給警方。
    如果最後親子鑒定確定沒問題，那她會好好彌補沈明棠，但彌補的代價，不應該建立在欺負旁人身上。
    特別是這個人，還是溫頌。
    薑南舒不知怎的，一想到這個，心裏就堵得慌。
    她甚至有一瞬間在想，小頌和沈明棠，她會選擇誰。
    而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答案，與她以前所想的完全相反。
    她以前想的是，將來找回了小五，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她也二話不說去摘下來。
    說話間，溫頌聽見身後的動靜。
    回頭一看，是管家領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戴著無框眼鏡，氣質沉穩出眾，約莫三十五左右。
    男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下屬。
    他徑直走到薑南舒和霍霆決麵前，微微頷首，“爸、媽。”
    而後，又看向霍令宜，“小宜。”
    霍令宜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直入主題：“采樣吧。”
    “嗯。”
    邱政霖回頭，上前一步，看向薑南舒：“媽，我拔根您的頭發。”
    薑南舒一應聲，他就動作熟稔地取了根頭發下來，將頭發裝進采樣袋裏交給下屬。
    隨即，又給下屬遞了個眼神。
    下屬會意，走到沈明棠身邊就要采樣，沈明棠不自覺想要往後躲，被霍欣瑤一把抓住手臂，“怕什麽，又不疼。”
    沈明棠領悟過來什麽，當即好好配合了。
    她猜，霍欣瑤是想到什麽辦法了。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溫頌和商鬱到底是兩個外人，也沒有什麽久留的必要。
    更何況，網上的事情還在不斷發酵，他們需要盡早趕回景城。
    溫頌走到薑南舒身邊，“薑姨，商氏出了點事，我和商總要提前回景城了。”
    “等您回景城了告訴我一聲，我好給您安排後續的治療。”
    “誒，好。”
    薑南舒怕她心裏不舒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安心去忙你們……”
    “薑姨，”
    溫頌也捏了捏她冰涼的手指，打斷道：“我相信您。”
    出了霍家老宅，她與商鬱一前一後上了車。
    商二啟動車子的同時，升起了中央隔板。
    大抵是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溫頌的心緒有些許雜亂，而且不知為何，突然離開霍家，讓她心裏有點空空的。
    車子平緩駛出霍家老宅的地帶，匯入主路。
    車內一片靜謐，商鬱偏頭瞥向愣愣望著車外後視鏡的女孩，眼眸中的冷意斂下，冷不丁開口：“又在發什麽呆？”
    溫頌猛地回過神，搖了搖頭，“剛才在霍家，謝謝你。”
    商鬱手肘隨意地搭在車窗上，好整以暇地睨著她，“謝我什麽？”
    男人的語調很輕，輕到讓溫頌覺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謝他……
    維護她嗎。
    若是這樣算，她欠他很多次答謝。
    隻不過，那些維護與陪伴，都隨著當年被拋下，淹沒在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無助與崩潰裏。
    她恨他，好像就比想念他，要輕鬆許多。
    過去那些年，很艱難的那些日子，她一次次告訴自己，是他對不起她在先，她說什麽也不會原諒他的。
    饒是到現在，那些他所說的絕情的話，也字字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裏。
    隻是，現在她懷孕了。
    所以，她試著去想，她和他，是不是可能冰釋前嫌，是不是能有不一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