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話，溫頌回過頭，見男人靜靜地站在屋簷下，眼底有一些意外。
    明知是周聿川打來的電話，他居然連光明正大的偷聽都沒有。
    就這麽遠遠地看著。
    她明明在接通的時候，就做好這男人要當粘人精的打算了。
    她雖不幹預他什麽，但他幹預她，她是不介意的。
    甚至，有那麽一點兒的高興。
    小時候，商鬱也是這樣處處管著她的。
    那些本該送到她手裏的情書，沒有一封是她自己拆開的，她也從來沒看見過內容。
    全被他毀屍滅跡了。
    她就是那個時候，意識到自己好像對“哥哥”產生了什麽不該有的感情的。
    因為，商鬱做這些，她並不覺得憤怒，而是竊喜。
    竊喜地猜測，他是不是在意她。
    不過當時，商鬱隻會一本正經地板著臉、皺著眉：“我們小九才多大？這些臭小子不安好心，聽哥哥的，別搭理他們，好好把心思放在學醫上。”
    好像個老氣橫秋的長輩。
    好像真的，隻是把她當做妹妹。
    這會兒，沒等溫頌走近，商鬱就自如地開口：“打完了？奶奶先進去了，我們也去吃飯吧。”
    很是若無其事的模樣。
    仿佛一點也不在意溫頌和周聿川的這通電話裏，到底說了什麽。
    ——假大方。
    溫頌心裏嘀咕一聲，戳破他的這點小心思，“別裝了，你臉上寫滿了六個字。”
    商鬱：“哪六個字？”
    溫頌一針見血：“寫滿了‘你們聊什麽了’。”
    “……”
    商鬱舔了舔唇，也不扯開話題，一臉坦蕩地就承認了，“對，不行？”
    他不會限製她什麽。
    但他也確實，按捺不住自己的那點兒醋意。
    在意自己的另一半，怎麽了，一點問題都沒有，哪個男人能對“情敵”無所謂。
    溫頌看著他這理直氣壯的樣子，雙眸彎成了月牙，“行啊，非常行。”
    為了體現自己不是在陰陽怪氣，她抱住他的手臂，有些服軟的意思，一邊進門往餐廳走去，一邊輕聲開口：“周老夫人身體不太舒服，我明天得去周家老宅看一眼。”
    不過，她瞞下了周聿川要送餅幹的事，反正她都拒絕了，沒必要說出來膈應商鬱。
    聞言，商鬱竟然沒反對，“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啦。”
    溫頌知道他其實很忙，不想耽誤他的公事，“你中午也不用特意回來陪我吃飯的，晚上一起吃就好了。”
    “今晚有應酬，飯點回不來。”
    商鬱輕笑，“所以，中午先補上。”
    “哦。”
    溫頌嘴角弧度拉直，佯裝生氣，“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罷，還要作勢鬆開他的手臂。
    被他一把攬住腰，不得動彈半分，男人聲音低沉好聽，“明晚倒是沒應酬，我結束工作了去周家老宅接你？”
    “不……好呀。”
    溫頌原想拒絕，她的車丟在醫館了，明天去醫館後，就能直接開車去周家，不需要他特意去接。
    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了。
    免得他又吃什麽飛醋。
    商鬱捏了捏她的臉，“到底是不好還是好？”
    “好好好！”
    溫頌剛答應下來，就見邵元慈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她一個緊張，下意識雙手並用地要推開商鬱。
    “你害羞什麽，”
    商鬱見她耳根發紅，笑了聲，“看見我能抱著女朋友，而不是形單影隻的，她老人家不知道有多高興。”
    “是吧？奶奶。”
    說著，還不忘問了邵元慈一句。
    溫頌自認臉皮連他的一半都趕不上。
    這都能用來防彈了。
    邵元慈伸手隔空點了他一下，臉上笑意愈發深了，“是是是，你們小年輕甜甜蜜蜜的才好，我替你們開心。”
    她當然替他們開心了，她也盼著，這兩人再也不要出什麽岔子了。
    就一直這樣下去才好。
    溫頌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心裏的那種歸屬感，卻更強了。
    不是以前的那些熟悉物品帶給她的心安，而是……家人的感覺。
    她能感覺到，老太太是真的把她當孫媳婦看待了。
    她一邊覺得溫暖，一邊又隱隱感到惴惴不安。
    次日，溫頌去醫館坐診後，看了眼時間，已經中午兩點了。
    她匆匆收拾東西，在附近隨便吃了碗麵，就驅車前往周家老宅。
    這個點過去，正好。
    周老夫人應該午睡醒來了，而她也可以看完就走。
    過去太晚了，容易趕上飯點，她不樂意和孟清婉碰上麵。
    盡管如此，周老夫人見了她，還是很親熱地拉著她的手往裏走，“你這孩子，都多久沒來了？和聿川離了婚，也不認我這個奶奶了？人家離了婚，還有複婚的呢。”
    這是還想讓她當孫媳婦的意思。
    “……奶奶。”
    溫頌不願意傷老人家的心，但也不想讓周家有什麽誤會，她乖巧地笑了笑，“那我和聿川肯定不能複婚了。”
    老夫人疑惑，“怎麽了？”
    她看得出來，自家孫子一顆心都吊在溫頌身上，自然想盡力撮合。
    “我有男朋友了。”
    溫頌如實說完，正好走進屋內，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偌大客廳的周聿川。
    男人好像又比之前清瘦了些，眼窩愈發深陷進去，麵部輪廓也隱隱透著鋒銳，不似以前那般溫潤。
    聽見這話，男人端著茶杯的手貌似有些顫抖。
    少許水漬蕩了出來。
    周老夫人也是愣了一下，雖將自家孫子的失魂落魄看在眼裏，但也沒讓身旁的小姑娘為難，拍了拍她的手，“挺好挺好，找到了你願意托付終身的男人，奶奶為你高興。”
    沒道理，人家就非要一輩子栽在他們周家。
    前幾年，是自家這小子不把人家當回事，也是嚐了苦果也怪不得人家姑娘頭上。
    周聿川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喉頭的艱澀，起身招呼溫頌，“麻煩你跑一趟了，還特意來給奶奶看病。”
    “奶奶以前那麽照顧我，我給她老人家看下病也是應該的。”
    溫頌笑了下。
    但話說得很明白，是因為奶奶對她好，不是因為周家，更不是因為他。
    周聿川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嘴角還是扯出一絲笑容，說了句什麽，他自己坐下來後都記不清了。
    滿腦子隻有那一句，她有男朋友了。
    她就這麽大大方方地承認，她與商鬱的這段並不會長久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