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皇後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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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初次生產的孕婦,第一錦也沒什麽出奇。整個生產過程都被係統托管,她是沒什麽感覺的,像在旁觀。實際上沒有血次呼啦,甚至幹幹淨淨,生完之後她甚至有點餓,還有力氣吃東西,於是跟接生婆要米糕吃。
    “……”接生婆有點無語。
    一般來說這時候應該急著要看孩子,更何況這位蘇婕妤的孩子是要被抱走的。不過近距離和陰晴不定的產婦接觸的職業,對母親的幻想更少,接生婆利索地出去幫第一錦要吃的,除了米糕還帶回來一碗雞湯小餛飩。
    量都不大,因為一般產婦就算還清醒著,也吃不下多少。
    第一錦靠在床頭吃東西,聽著外麵的喧嚷一步步近了,最後桂花帶著一頭一臉的汗進來,臉上還有劫後餘生,平安度過一關的慶幸:“陛下和皇後都賞了漪瀾殿上下三個月的月俸,陛下還說……小皇子滿月前就留在漪瀾殿養著,陛下很喜歡小皇子呢!”
    顧慮著第一錦才剛生產完,桂花到底沒說出口,隻是她的期盼存在感明顯,希望第一錦抓住這個機會把孩子留在身邊。皇帝或許是心軟了,但第一錦知道,這一點心軟沒用的。
    他虧欠她,隻會覺得理所應當,唯有抓住他的心,或者和他的利益綁定,虧欠大了才有用。這本賬,終究要皇帝肯認,而他現在,不過是一點惻隱之心。
    第一錦無力地笑著道:“我也賞你們三個月的月俸。”
    無論如何,發財總是喜事,桂花不敢在剛生完孩子的產婦麵前再提傷心事,歡喜得格外誇張。
    作為產子的功臣,第一錦自然是第一等的厚賞。皇帝存著彌補之心,大加賞賜,堆滿了全部庫房,而皇後由於忐忑,急著對孩子宣誓主權,衣服玩具鞋襪樣樣俱全,乳母都派來兩個,隻要皇帝一鬆口,或者孩子滿月,立刻就能抱著孩子走人。
    早在懷孕初期,第一錦就搬進了寬敞華麗的正殿,她的身份本也足夠。隻是剛裝修擴建好的東配殿難免就此空出來,皇帝日理萬機也心細如發,琢磨著要是生個小公主,在這裏住到十一二歲也足夠。
    他還沒打消要把這個孩子交給皇後的心思,隻是不知道如何對第一錦開口。或者說,他良心上過不去,但這是遲早的事。而且原本他打算的是孩子抱走後,就用昭容之位補償第一錦。
    九嬪前三為昭儀,昭容,昭媛,如今昭儀之位已經有了李昭儀,第一錦正好順位第二。
    但在抱走孩子的事上遲疑之後,皇帝心裏那點虧欠也要得到回報,因此反而沒提這件事。人就是這麽奇怪,不動真感情的時候,嬉笑怒罵,風花雪月,一切都很平常,可真動了真感情,倒是苛責起來,希望對方配得上,即使自己還一點付出都沒給。
    第一錦天然洞察旁人的幽微,但也隻當不知道,心理疏導是另外的價錢。
    坐月子期間,皇帝來看過幾次,但沒見麵,隻隔著屏風,倒是沒少逗弄孩子,賞賜的次數也不少。
    第一錦並沒有抓緊這個機會表現自己的慈母情懷,也隻字不提抱養之事,不表現出一點態度。由於忠心符的存在,她這個月子倒是輕鬆,洗洗刷刷一點沒少,“生完”當天晚上吃了一整隻新鮮出爐的窯雞。
    所以出月子後,第一錦豐腴了一些,麵龐更加圓潤,但並未忽的跨越數年,變得成/熟/母/性,仍然是那副鮮活美麗,青春正盛的模樣,令人嫉妒。
    孩子的滿月宴在椒房殿辦,其意不言自明。當天一早,漪瀾殿上下氣氛低沉,隻第一錦一個興致勃勃地挑選新鮮首飾,看得桂葉桂花鼻頭發酸。
    自從第一錦升任婕妤,近身伺候的宮人就變成了八大八小,員工急速擴充,但都有自己的活兒幹,還都得重新起名字。第一錦是自我中心的人,給新來的大宮女費勁起了桂枝,桂蕊,桂香,桂露,桂月這些係列名,然而好長一段時間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隨口叫罷了。
    太監的名字倒簡單,小程叫多福,小方叫多壽,剩下的叫多祿多金多銀……漸次敷衍下去,甚至還有一個姓馬的,叫馬口鐵。誰也不知馬口鐵到底是什麽東西,反正就這麽叫。
    倒是小丫頭們沾了玫瑰茉莉的光,下麵的依次叫玉簪芍藥蘋果石榴春桃菱角……各個不是毛絨絨就是粉嘟嘟香噴噴,倒是令人愉快。
    有忠心符的存在,這團隊太好帶,自然,保持原有智力的話,競爭和矛盾仍然存在,但第一錦認為這很正常,隻要不是惡性競爭,或者影響自己,她也由著他們去了。
    新來的下人其實職業素養更高,會做飯煲湯的,會按摩的,會刺繡裁衣的,甚至還有讀過書會琴棋書畫的,全都是地位上升帶來的。原本的漪瀾殿班底也徹底並入第一錦手下,各司其職,倒是元老們由於各方麵的欠缺,似乎有些委屈。
    第一錦熟悉了桂花桂葉,近身仍然用她們倆,廚房,庫房,孩子身邊,都放了新人,倒也井然有序。
    然而大家剛熟悉了這個因為有了孩子,格外幹勁十足的氛圍,皇子就要被抱走,說實話,他們都很想哭。就算不想儲位那麽遠,一個皇子也是嬪妃畢生所求的保底,隻要長成,親王爵位必不可少,那就是在皇室開了自己的基因支係,隨之而來的影響力,權力,都是沒有生育的嬪妃不能比的。
    更別提眼前的好處,有了皇子,還怕皇帝忘了漪瀾殿嗎?
    第一錦沒向任何人解釋,因為按理說她不聰明。
    穿戴好後,眾人迤邐去往椒房殿,皇後甚至特意派了珍珠和身邊的張尚儀,來“接”小皇子。其理所當然,勝券在握的態度,令漪瀾殿這邊無不火冒三丈,卻礙於皇後威嚴,不敢出聲。
    第一錦當著兩人的麵,從乳母懷中抱走了孩子:“天熱了,小心曬著他。”
    有忠心符,乳母連阻攔的意思都沒有,隻表麵上畏畏縮縮。珍珠萬沒料到第一錦這個從椒房殿走出來,交了天大好運,全都要感謝皇後娘娘的人,居然敢違背皇後的意願,一時間比桂花桂葉他們更生氣。
    然而如今的第一錦早不複當初,還要跟在皇後鳳輿旁步行,她是那麽溫良恭儉讓的人嗎?她冷哼一聲,坐上步輦,抱著孩子居高臨下掃了珍珠一眼:“哼。”
    珍珠臉上忽青忽白,煞是精彩。
    小程覺得扳回一局,揚眉吐氣,喊一聲:“走!”
    隊伍有條不紊地開始前進,珍珠咬著牙,轉身隨行。她已經等不及回椒房殿,可實際上今天椒房殿也不是皇後的主場。
    見她抱著孩子進來,皇後覺得自己看出了不舍,然而皇帝的意願已經擺明,不舍又怎麽樣?這是掐滅第一錦氣焰的最好時機,皇後站起身來:“妹妹剛出月子,怎好一路抱著孩子過來,快,讓我抱抱。”
    她是嫡母,要抱孩子還有錯?
    第一錦看向皇帝,見他正麵帶微笑,似乎正準備欣賞妻妾和睦的場麵,便收回了目光,將孩子交到皇後手上。這孩子足月出生,活潑健壯,抱在懷裏沉甸甸的,皇後也是真心喜歡,幹脆將孩子抱到皇帝身邊:“陛下看,這小臉兒真是粉嫩,倒沒有剛出生那天那麽紅了,果然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皇後其實是在展現自己的慈母心腸,她也是真的喜歡,可聽在皇帝心裏,難免吹毛求疵。如今第一錦的分數待定,而皇後卻已經是塵埃落定進入審判,一言一行,都被剖開放大。
    比如這句話本來沒有什麽不對,但皇帝挑刺,就覺得皇後竟沒再去看過孩子,隻等著第一錦送上門,未免太理所當然。那是他兒子,又不是大白菜,皇帝並不覺得高興。
    不過這畢竟是小事,皇帝看向第一錦:“你也過來。”
    第一錦麵上並無失落或者悲傷,隻站在階下看著這一幕,反倒讓皇帝覺得她孤單零落,滿身華服珍寶,更襯托出一無所有。
    第一錦順從地走上前,依賴地看著皇帝:“臣妾也有一月未曾拜見過陛下了,不知陛下一向可好?”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朕一向都好,隻不過沒了你折騰,倒也不習慣。”
    第一錦笑了,目光又落在孩子身上,什麽都沒說。
    滿月宴順利結束,當日皇後就把孩子留在了椒房殿。第一錦咬著下唇,大禮跪拜:“臣妾多謝皇後娘娘撫育四皇子。”
    她這麽明事理,跪得快,皇後有一種一切重回正軌的安全感,俯視著第一錦華服下顯得格外柔弱無依的後背和貼在地上的頭,皇後深吸一口氣:“放心吧,從今天起,他就是本宮的親兒子,你若有空,就來椒房殿見他吧。”
    但你要是懂事,也該知道怎麽做。
    當日皇帝自然來了漪瀾殿,一方麵安撫第一錦,另一方麵重溫鴛夢,順便看看她究竟是否心口如一。
    而第一錦在琢磨著開發新打法,每次都榨幹皇帝,不曉得是不是爭寵新思路。
    二人在高床暖枕,舒適綺麗的漪瀾殿正殿東稍間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