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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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曉琪都顧不上細問,沒有洗漱就火急火燎的就趕到了街道派出所。
    一路上,她腦子裏轉過各色念頭,一會兒是宇文愷的身份暴露被抓去研究了,一會兒又是宇文愷被車撞了,一會兒又擔心他是不是因為各種禮儀和人起了衝突,比如讓人給他下跪什麽的......
    結果,氣喘籲籲趕到派出所,就看到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在他旁邊站著個中年男人,態度十分恭敬。
    “你聽老夫一言,將那大門的方位改了罷。”宇文愷摸了一把胡須,看上去就像個淡然的世外高人一般,“你那工地大門正好對著一個三岔路口,乃衝煞之相,右前方正好又有一棟高樓,下午時分太陽照過來,形成光煞,如利劍一般,自然不安穩。”
    那中年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好像聆聽到了什麽高人法旨,臉上顯露出敬佩又畢恭畢敬的神色來:“大師您說得對,一到下午我就感覺那兒涼颼颼的,渾身都覺得不安穩,那些工人們也是這樣......”
    路曉琪看得瞠目結舌:???
    大師是什麽鬼?
    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時,民警抱著卷宗走了進來,沒好氣地敲了敲桌子:“再在這兒宣揚封建迷信,可就真的要抓人了啊。”
    那中年人立刻諂媚笑道:“可不能,都是一場誤會,誤會而已,讓警察叔叔您費神了。”
    才二十來歲的年輕民警狠狠地抽了抽臉皮。
    路曉琪趕緊上去,詢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她現在還一頭霧水。
    問完之後她才知道,原來是宇文愷在酒店房間裏看工地施工看得如癡如醉,到了清晨見工地沒人便想要偷偷溜進去瞧個仔細,結果被值夜起早的工頭抓了個正著。
    路曉琪抽了抽嘴角:“......您身手倒是不錯嘛。”
    宇文愷清了清嗓子,有些郝然。
    那工頭以為他是來偷鋼筋的,扭著他就直接報了警,這也是他們此刻身處派出所的原因。
    沒想到,到了派出所一坐,兩人倒是聊上了。宇文愷也不知說了些什麽,竟讓這工頭以為他是隱世的風水高人。一聽他居然姓宇文,就更肅然起敬了。
    用他的話說就是,“這一聽就是隱世高人呐!”
    “路小姐,這都是誤會。宇文大師要是早說是來視察風水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工頭的聲音在民警的注視變得越來越低,“我熱烈歡迎都來不及,怎麽會犯下這樣的錯?”
    “趕緊簽了字走吧。”民警翻了個白眼,又嚴厲叮囑,“不準搞封建迷信!”
    宇文愷皺著眉:“風水堪輿乃......”
    路曉琪連忙插話:“好的好的,一定記得。警察叔叔,他就是最近在劇組演了個風水先生,入戲了,真不是搞迷信活動。”
    迷信這東西,就是民不舉官不究。私底下可以當做民俗做得轟轟烈烈,但絕不能擺在台麵上來說。
    宇文愷見狀,雖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明智地住了嘴。
    民警見她態度好,語氣也緩和了下來:“總之,下次可別那麽莽撞了,工地上可不是那麽好走的,一不小心掉到坑裏麵或是撞到什麽機器上,那就九死一生了。而且,弄出什麽誤會了也不好。”
    “行,我回去一定好好說說他。”
    幾人簽完字之後便離開了派出所。路曉琪心道好險,還好係統已經給宇文愷準備了身份證,不然今天就得要露餡。
    哎,她真是太難了!
    中年人臨分別了還對宇文愷依依不舍,想要請兩人去吃飯,路曉琪連忙拒絕了。他又想要加宇文愷的微信。
    路曉琪:“宇文老師還沒手機,要不......你加我的吧?”
    都是搞建築的,說不定後續還能有聯係。
    中年人卻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懂!宇文老師是高人,的確不需要手機這種俗物!”
    路曉琪:......不是,大哥你到底腦補了些啥啊!
    最後這位姓劉的工頭加了路曉琪的微信,又問了宇文愷的住處,表示會盡快請大師去看風水,這才恭敬地離開。
    待他走遠,路曉琪看向宇文愷,一臉敬佩。不愧是在曆史書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人中龍鳳!一個早上的功夫就收獲了一枚迷弟。
    “他那工地上真有風水問題?”她好奇問宇文愷。
    宇文愷點點頭:“不算是什麽大問題,但若是照老夫所說的調整一下,應該會有所好轉。”
    他算不上精通風水,但在建城的時候和欽天監打交道頗多,也學到了一些皮毛。宇文愷聰穎非常,在使用風水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與其說風水是鬼神之言,不如說環境對於人的情緒和心理的影響。一間屋子,若是吵鬧還陰濕,那勢必生活在裏麵的人就會不痛快。
    那工地也是如此。
    他與工頭一起在派出所等待,聽到工頭接電話,說是又有幾個工人打算不來了,還有幾個工人打架進了醫院。工頭罵罵咧咧地說真是撞了邪了,在這個工地上什麽事都遇上了。
    宇文愷聽了後心中一動,便給了工頭一些小建議。
    “那工地大門直衝著三岔路口,人來車往,聲音嘈雜。一到下午,太陽照在對麵大樓上,亮堂堂的晃眼睛,自然讓人心緒不寧。”
    他現在已經知道那些大樓的外牆都是用玻璃製成,但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路曉琪帶他去吃了酒店樓下的早餐店。這家酒店離她家不遠,底下有家煎包在附近小有名氣,好在現在已經過了早高峰,店裏還能找到空位。
    她叫了一份煎包、一籠雞汁湯包、兩碗雪菜肉絲麵,又叫了兩碗豆漿:“還要別的嗎?”
    宇文愷:“路小友看著辦即可。”
    東西端上來,滿滿放了一桌子。
    路曉琪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喜歡早上吃多一點,晚上吃少一點。”
    煎包的底部被油煎得金黃還帶了一些焦糖色,一口咬下去隻覺得焦脆無比,但頂部的表皮卻又是綿軟的,還浸潤了湯汁,鮮美無比。如今是初春,老板還在肉餡裏混了些許的筍丁,來自於早春山野的氣息頓時充盈在了嘴裏。
    美得路曉琪眯起了眼,好不快活。
    另一邊,宇文愷正在吃著雪菜肉絲麵,雖然動作看著慢條斯理但麵條消失的速度卻極快,不一會兒碗裏便光了。看來這麵的確挺對他胃口。
    宇文愷放下筷子,看了看這間算不上華麗的店鋪,以及正在忙前忙後的老板老板娘,遲疑的問:“路小友,這世間的尋常百姓也能像咱們現在這樣吃一頓飽食?”
    而且還是精細的白麵,毫無雜質。
    路曉琪一愣,笑了起來:“這不過是最普通的食物罷了,而且我也就是尋常百姓啊。現在的世道,不一定大富大貴,但普通人想要吃飽穿暖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宇文愷眯起眼裏,神色莫測。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民夫,他們在江南汙爛的河泥裏,在高麗寒冷刺骨的冰雪裏,在長安洛陽不見天日的陰溝裏,掙紮著生存然後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腐爛等死,可能從出生到死去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
    良久,他垂下眼,歎了口氣:“真好啊。”
    路曉琪心中一突,忽然想到他的卡牌上那句評語:“巧築皇城歎民殤”。
    傳聞宇文愷是個為了自己的政績對民夫工匠極為苛刻,不顧底層百姓生死的人,但她現在看著卻覺得不太像。
    她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宇文老師,今天的話還是先委屈您待在酒店?我給您送點曆史書過來,然後再給您送個手機。”
    宇文愷頷首:“可。”
    他經過這一晚的事情也看明白了,還是要先把這一千多年的曆史給補補好,然後再熟悉一下現代的事物,不然和人打交道的時候會引人懷疑。
    宇文愷倒不是很在乎別人的看法,但他卻不想給路曉琪惹事。
    吃完飯,路曉琪送他回酒店,順便去旁邊的新華書店買了《上下五千年》和《中華通史》還有近現代史的書籍,又買了一支便宜的手機給他。
    臨走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對了,宇文老師,您要實現的心願是什麽?”
    差點又忘了!
    宇文愷一聽,完全不像剛來時的抑鬱愁苦模樣,他沉吟了片刻,眼睛越來越亮:“若是說到心願,老夫倒是想去看看現在的這些大樓是怎麽建起來的?為何能建得如此高而不會坍塌?還有......”
    他揮袖一指外麵,眼睛裏的神采也越來越亮:“這偌大的城市,又是如何運營的?引水排水如何處置?明渠暗溝又安置於何處?還有垃圾是如何處理?
    “車如此之多卻為何不混亂?人如此之多,坊市不再存在卻為何一切都井井有條?”
    他滔滔不絕,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亢奮。
    朝聞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