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十幾年手抖,機器人一小時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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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上“繡花”的神跡,與其說是震撼了世界,不如說是點燃了一叢枯寂了十幾年的野火。
火種,就在那位隨隊前來“特別進修班”的軍醫老教授心裏。
直播畫麵定格,人群的喧囂還未散去,他已經撥開人群,徑直走向何宇。
他曾是全軍最耀眼的那顆將星,神經外科領域無可爭議的執牛耳者。然而,命運的惡意在一場早年的核物理實驗事故中悄然降臨。
輕微的輻射,卻在他的身體裏埋下了最惡毒的種子。
手部神經永久性受損。
從那天起,他那雙曾與死神賽跑、創造過無數生命奇跡的手,變成了一雙連茶杯都端不穩的、背叛自己的手。
手術刀,成了他此生再也無法觸碰的聖物。
一個外科醫生,失去了自己的手。這比直接奪走他的生命,更加殘忍。
此刻,這位在無數大場麵下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老人,正站在何宇和一群平均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學生麵前。
他的背脊,不再是往日裏那般挺拔如鬆。
他的眼神,褪去了所有的威嚴與審視,隻剩下一種近乎於孤注一擲的懇切與期望。
“校長,同學們……”
聲音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那熟悉的、無法控製的顫抖,不僅在他的指尖,更在他的聲線裏。
“我……我想申請。”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份壓抑了十幾年的渴望,一字一句地擠出喉嚨。
“我想申請,成為【扁鵲一號】的第一位臨床試驗誌願者!”
話音落下,整個喧鬧的會場,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身上。
這個請求,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每個人心中炸響。
這不是在葡萄上繡花,不是一場炫技的表演。
這是在人體最精密、最脆弱的神經網絡上動刀。
這是一場賭上一個國寶級專家餘生的豪賭。
何宇的目光與老人對上,他看到了那雙渾濁眼眸深處,燃燒著的、不甘熄滅的火焰。
他沒有絲毫猶豫。
“我們,接受您的申請。”
……
龍河大學,一間被臨時改造、並進行了最高級別物理隔絕的手術室,燈火通明。
這裏,即將進行一場真正意義上將要被載入史冊的手術。
一切都是秘密的。
軍醫老教授平靜地躺在手術台上,他甚至拒絕了深度麻醉,隻要求局部麻醉。
他想親眼見證,親身感受這場決定自己命運的變革。
“小家夥們,別緊張。”
他看著圍在旁邊,臉色比他還緊張的醫學院團隊,竟還有心情開了個玩笑。
“我這條老命,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今天,就交給你們了。”
他的身旁,【扁鵲一號】的四條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機械臂,悄無聲息地展開,如同某種來自未來的神祇,正準備降下神罰,或施以神恩。
手術室內,氣氛肅殺。
何宇親自坐鎮中央,他的眼神銳利,掃視著每一個監控屏幕上的數據流。
醫學院的精英團隊,全神貫注地監測著老教授的生命體征,每一個心跳、每一次呼吸,都被放大到極致。
而真正掌控這場手術核心的,那個手握“手術刀”的人,卻讓所有知情者都感到一絲荒謬。
信息學院,大一新生,王濤。
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此刻正坐在主操控台前,雙手握著力反饋控製器,神情專注得近乎虔誠。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渾然不覺。
他的眼前,是一塊巨大的8K超高清屏幕,上麵顯示的,是顯微鏡放大了數千倍後的人體神經組織。
那些因為輻射和常年勞損而變得紊亂、粘連、甚至斷裂的神經纖維束,如同被颶風摧殘過的電纜,雜亂無章地糾纏在一起。
這就是他們要征服的戰場。
一場長達一小時的、在顯微鏡下進行的、超高難度的“神經微觀纖維束接續”手術,正式開始。
“手術刀,啟動。”
何宇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感情。
王濤的手指微動。
屏幕中,【扁鵲一號】的一條機械臂末端,探出了一根比注射針頭還要纖細百倍的微觀手術刀。
刀鋒在無影燈下,甚至不反射任何光芒,因為它已經超越了肉眼可見的鋒利極限。
穩。
機械臂的動作,穩得不像話。
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哪怕是亞微米級別的抖動都不存在。
“開始剝離第一神經束粘連組織。”
指令下達。
屏幕中的微觀世界裏,那枚看不見鋒刃的刀,動了。
它以一種超乎人類想象的精度,切入兩根幾乎完全粘連在一起的神經纖維之間。
每一次切割。
每一次分離。
每一次對疤痕組織的清除。
其精度,都死死地控製在微米級別。
時間,在極致的安靜與專注中流逝。
手術室裏,隻剩下生命體征監測儀平穩而有節奏的“滴滴”聲,以及操控台上偶爾響起的、少年沉穩的呼吸聲。
那些比蛛絲還要纖細百倍的神經纖維,在機械臂那堪稱神跡的操作下,被一根根地、耐心地、完美地重新梳理、連接。
斷裂處,被用一種特殊的可吸收蛋白線,以一種人類外科醫生永遠無法完成的微觀編織手法,重新縫合。
那不是縫合。
那是藝術。
是微觀世界裏,一場關於生命秩序的重建。
一小時後。
“最後一根神經纖維束,接續完成。”
王濤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沙啞。
“機械臂撤出,關閉手術區域。”
何宇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四條機械臂緩緩收回,悄無聲息,仿佛從未出現過。
手術,結束。
當麻醉效果漸漸過去,老教授眼皮微動,緩緩睜開眼睛時,整個手術室裏,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
老教授的眼神有些迷茫,他看著頭頂雪白的無影燈,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然後,他的目光,緩緩地、緩緩地,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那雙,背叛了他十幾年的手。
那雙,讓他從雲端跌落塵埃的手。
那雙,承載了他半生榮耀與半生遺憾的手。
他沉默著,注視著它。
一秒。
兩秒。
十秒。
整個房間裏,隻有心髒監測儀的“滴滴”聲,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嚐試著,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沒有預想中的劇烈顫抖。
沒有那種熟悉的、令人絕望的無力感。
那隻手,平穩地、順暢地,離開了手術台的床單,緩緩升起。
最終,穩穩地,懸停在了半空中!
靜止。
絕對的靜止!
老教授的瞳孔,在這一瞬間,劇烈地收縮。
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
他不敢相信。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仿佛在看一個失散了十幾年的親人。
他的目光,掃到了手術台旁邊的器械盤上。
那裏,放著一支記錄用的普通簽字筆。
他喉結滾動,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他的手,再次移動。
這一次,目標明確。
他伸出手指,朝著那支筆探去。
當他的指尖,時隔十數年,第一次以一種無比清晰、無比穩定的觸感,碰觸到那支筆冰涼的塑料外殼時……
當他的手指,一根根地、牢牢地、穩穩地將那支筆握在掌心時……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征兆地從老教授的眼角滑落,砸在無菌的手術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這位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都未曾眨過一下眼睛的鐵血軍人。
這位麵對過無數次生死離別,都心硬如鐵的老專家。
此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緊緊地、緊緊地握著那支筆,仿佛握住了自己失而複得的整個世界。
他沒有哭出聲。
隻是無聲地,任由那洶湧而出的淚水,衝刷著他那張布滿溝壑的臉。
那不是悲傷的淚。
是壓抑了十幾年的委屈、不甘、痛苦,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重獲新生的狂喜。
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