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龍河大學，那場足以點燃所有學生奮鬥激情的全校師生大會，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
    燕京大學，校長辦公室。
    空氣裏，彌漫著百年紅木書架散發出的、混雜著舊紙張與墨香的沉厚氣息。
    一份文件，正靜靜地躺在校長陳明學的辦公桌上。
    它的紙質極好，觸手生溫，頂端那一行醒目的宋體字，帶著不容置喙的權威。
    而文件首頁下方，那枚蓋得殷紅如血的印章，更是彰顯著它無與倫比的分量——教育部。
    國家未來青年學者培養計劃。
    陳明學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文件上那幾個燙金大字。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盡在掌握的從容笑意。
    這個計劃，他已經等了很久。
    由教育部牽頭，聯合了科技部、社科院等幾乎所有國家最頂級的權力部門，共同推出。
    其目標，隻有一個。
    為下一個時代，提前鎖定國家的“戰略級人才”。
    這是一個信號。
    一個國家意誌，開始從頂層設計層麵，篩選、儲備、並且傾盡所有資源去澆灌未來領袖的信號。
    對於這個計劃，陳明學的心中，充滿了理所當然的期待。
    他承認，在最近這一年裏，龍河大學的風頭太盛了。
    那座懸浮於空中的【希望之城】，那台堪稱印鈔機的“羲和之光”，讓龍河大學在“社會聲望”和“賺錢能力”上，出盡了風頭。
    但是，那又如何？
    陳明學端起手邊的茶杯，杯中是頂級的武夷山大紅袍，茶湯澄澈，香氣幽遠。
    在他看來，大學的根本，不是名氣，更不是財富。
    是“育人”。
    是培養那種，能夠真正定國安邦，傳承文明火種的，“根正苗紅”的國之棟梁。
    在這方麵，他們燕京大學，曆經百年風雨，始終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唯一的王者！
    龍河大學？不過是出了幾個驚才絕豔的“妖孽”罷了。
    可國家，需要的不僅僅是“妖孽”。
    更需要，能夠融入體係、領導體係、並最終升華體係的“正統精英”。
    而這，正是燕京大學，百年來最引以為傲的、無可撼動的核心競爭力。
    他品了一口茶，喉間回甘。
    心情，無比舒暢。
    他相信，這份文件，就是教育部對他們燕京大學百年堅持的，最好肯定。
    他放下茶杯，帶著那份從容自信，翻開了文件。
    文件的內容，與他預想的，並無二致。
    計劃的宏大願景，培養方案的詳盡規劃，資源傾斜的驚人手筆……
    一切，都預示著這個計劃的最高級別。
    他的目光，一路向下，直接，落在了文件的最後一頁。
    那裏，是一份關於“各高校推薦名額分配”的附錄表格。
    他的視線，在那張表格上，緩緩掃過。
    【……清華大學：推薦名額5人】
    陳明學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五個。
    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複旦大學：推薦名額5人】
    他的嘴角，笑意更濃。
    看來，教育部這次，標準定得極高。
    很好。
    這才能體現出“未來學者”的含金量。
    他的手指，順著表格的線條，繼續下移，精準地，找到了那個他尋找的名字。
    【……燕京大學：推薦名額5人】
    嗯？
    陳明學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也是五個？
    和清華、複旦，完全一樣？
    一絲不快，從他心底，悄然浮起。
    在他看來，燕京大學，理應比其他學校，多出一到兩個名額，以彰顯其“第一學府”的特殊地位。
    不過……
    也罷。
    或許是教育部為了平衡，刻意為之。
    他壓下心中的那點不快，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繼續，在表格上，逡巡。
    他想看看，其他學校，又是怎樣一個“淒慘”的境地。
    然後。
    他的目光，定格了。
    他的呼吸，也隨之，停滯。
    表格的末尾，那一行字，仿佛帶著某種，能瞬間抽幹血液的魔力，狠狠地，撞入他的眼簾！
    【……龍河大學：推薦名額50人！】
    五……
    五十？！
    陳明學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小數點點錯了位置？還是多打了一個零？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他甚至，將那份文件，拿到了眼前，幾乎要貼在自己的臉上。
    然而，那白紙黑字，那印刷得無比清晰的阿拉伯數字“50”，就像一記，無情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臉上！
    五十個！！！
    整個計劃，在全國所有頂尖高校中，總共，隻選拔一百名“未來學者”。
    龍河大學，一家！
    僅僅一家！
    就獨占了……整整一半！！！
    而他們燕京大學……
    這個百年來，始終以“為國育才”為己任的，名義上的“國內第一學府”……
    竟然，隻分到了，區區……五個名額？！
    連龍河大學的……一個零頭都不夠！
    “砰——！！！”
    一聲巨響，如同炸雷，在寂靜的辦公室裏，轟然爆開！
    陳明學再也無法抑製胸中那股，火山噴發般的狂怒！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前的紅木辦公桌上！
    那份輕飄飄的文件，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衝天飛起，又如敗葉般，散落一地。
    “嘩啦——”
    桌上的茶杯，隨之傾倒，滾燙的茶水，潑灑而出，在他的手背上，燙起一片刺目的紅。
    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他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極致的屈辱感，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他的心髒上！
    他氣得，渾身都在劇烈地，發抖！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雙目，一片赤紅！
    辦公室裏，那幾位正在旁聽的副校長，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臉色煞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陳明學猛地，轉過頭，用一種，近乎於咆哮的、嘶啞到變形的聲音，對著他們，怒斥道：
    “國內第一的寶座，還沒易主呢！”
    “教育部……”
    “教育部他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在羞辱！”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回蕩，震得窗戶，都嗡嗡作響。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憤怒的雄獅，瘋狂地，發泄著自己的不甘與屈辱。
    然而。
    在這狂暴的怒火之下。
    在他的內心最深處，一個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冰冷刺骨的聲音，卻在無情地，提醒著他：
    時代，或許，真的變了。
    在培養那種，循規蹈矩的、所謂的“正統精英”上，燕京大學，或許，依舊領先。
    但是……
    在培養那種，足以顛覆規則、改變世界格局的、真正的“妖孽”學生的能力上……
    他們燕京大學，已經……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