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王浩的報告後，龍振國將軍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火速趕到了【龍宮】平台的前線基地。
    承載著他的軍用直升機，在撕裂海麵晨霧的巨大轟鳴中，穩穩降落在浮動平台的停機坪上。
    艙門開啟的瞬間，一股混雜著鹹腥海風與奇異金屬味道的空氣，灌入鼻腔。
    龍振國沒有片刻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下舷梯。
    然而，當他踏上平台甲板，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這位在槍林彈雨中走過半生，心誌早已堅如鋼鐵的將軍，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凝滯了。
    他看到了。
    那是一幅，足以顛覆任何一個現代軍事指揮官認知的畫麵。
    巨大的開放式機庫內，一艘造型極度先進、充滿了科幻色彩的深潛器，正靜靜地躺在那裏。它通體漆黑的合金外殼上，塗裝著一個猙獰的深海巨獸的標誌——“海怪”傭兵團。
    這個在世界地下暗流中，讓無數國家海軍都感到頭疼的頂級掠食者，此刻，卻像一頭被拔了牙、抽了筋的死魚。
    數條閃爍著淡藍色能量光暈的柔性纜索，正從機庫頂部垂下，捆綁著它的艇身。
    而這些纜索的源頭，是幾架懸停在半空，外形酷似深海鰩魚的無人機。
    它們，就是“海眼”。
    龍振國眼瞳微微收縮，他能感受到，那些纜索並非實體，而是一種高密度能量約束場。用能量場，將一艘軍用級潛航器從數百米深的海底，硬生生“釣”了上來？
    這已經不是匪夷所思。
    這是神話。
    更讓他感到大腦空白的，是機庫裏的“工作人員”。
    一群人。
    一群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歲，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少年稚氣的年輕人。
    他們穿著一塵不染的白大褂，一些人戴著護目鏡，手裏拿著各種龍振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精密儀器。
    幾束高能粒子束，正從儀器前端射出，在那艘代表著西方地下世界最高科技結晶的潛航器外殼上，進行著無損切割與分析。
    他們三五成群，一邊操作，一邊還在低聲交談。
    “這艘‘夜叉’級微型潛艇的動力核心設計有點意思，居然用的是超臨界氘氚混合壓縮技術，想法很大膽，可惜材料學跟不上，穩定性太差。”
    “外殼的聲呐塗層配方給我拷一份，回去喂給‘盤古’，讓它做個反向優化，我們下一代的‘海眼’巡航時可以更安靜。”
    “別動那個主動力舵！裏麵有自毀裝置的連鎖反應模塊，我已經用邏輯炸彈把它鎖死了，你們直接物理拆除就行。”
    這些對話，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龍振國和他身後幾名隨行參謀的心髒上。
    他們聽到了什麽？
    把“海怪”的旗艦潛艇，當成了一個教學模型？
    把令各國反潛部門都焦頭爛額的隱身塗層，當成了優化自家裝備的“補品”？
    這群學生……到底是什麽怪物？
    就在這時，一個挺拔的身影，邁著標準的軍姿步伐，走到了他的麵前。
    “將軍！”
    王浩一個立正，敬禮。
    他的眼神明亮，臉上帶著一絲任務完成後的興奮，但更多的，是一種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沉穩與自信。
    他雙手遞上了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還帶著溫熱的紙質文件。
    “這是本次攔截行動的完整審訊記錄。”
    龍振國的目光，從那艘被當成“玩具”拆解的潛艇上，艱難地移開，落在了這份報告上。
    他沒有說話，接了過來，一目十行地掃視著。
    紙頁上，沒有冗長的描述，隻有冰冷、精準到秒的數據和事實。
    【03:15:07】，“天網”係統監測到異常海底信號，判定為“幽靈”級潛航器。
    【03:15:28】，“海眼”防禦網絡啟動“靜默攔截”模式。
    【03:19:41】，目標被“海神之網”成功捕獲，物理隔絕其一切對外通訊。
    【03:25:00】，啟動遠程精神幹涉審訊程序。
    【03:40:13】，審訊結束，獲取“海怪”傭兵團全部指揮架構、人員信息、資金渠道及本次行動所有細節。
    ……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高效得令人發指。
    從發現目標，到完成審訊，全程不到半個小時。
    兵不血刃。
    這已經不是教科書級別的伏擊戰了。
    這是高維文明對低維文明的降維打擊！
    龍振國緩緩放下手中的報告，紙張的邊緣，被他無意識攥緊的指節，捏得微微發皺。
    他抬起頭，目光無比複雜地，重新聚焦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臉上。
    這張臉上，還殘留著大學生的青澀，可那雙眼睛裏，卻仿佛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由數據和算法構成的海洋。
    “這次行動，總指揮是你？”
    龍振國開口，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保持一貫的威嚴與平靜，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聲音的尾調裏，泄露出了一絲無法抑製的驚異。
    “是，將軍。”
    王浩立正回答，聲音洪亮。
    “但我隻是嚴格執行了何校長預留的‘一級應對預案’。”
    一級應對預案……
    龍振國的心髒，又是一次沉重的搏動。
    隻是“一級”？
    他點了點頭，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伸手指了指旁邊那些正在被學生們進行維護保養，機體表麵流淌著數據光流的“海眼”無人機。
    “執行者，就是它們？”
    “是的，將軍。”
    王浩的回答，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自豪。
    “它們是我們校園安保部的製式裝備。”
    校園安保部。
    製式裝備。
    當這兩個再普通不過的詞匯，組合在一起，從王浩的口中說出時。
    龍振國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劇烈的，根本性的衝擊。
    他感覺自己戎馬一生的信仰與認知，正在被一股無可抗拒的恐怖力量，從根基之處，一寸寸地碾碎，然後重塑。
    他戎馬一生，從最基礎的步兵，到執掌國之重器的將軍，他見過的先進武器，足以堆滿一座山。他親手觸摸過最冰冷的炮管，也曾凝視過撕裂天穹的導彈尾焰。
    他以為，自己已經站在了這個世界上，關於“武力”和“裝備”認知的最頂端。
    但他從未想過。
    他做夢都不敢想。
    有一天，他會在一個大學的，所謂的“校園安保部”裏，看到一套，足以讓一支航母編隊都感到膽寒的、聞所未聞的海底防禦係統。
    他的目光，越過王浩的肩膀，望向了遠處。
    那些“怪才”學生們，在完成了初步的拆解分析後，似乎進入了休息時間。
    幾個人正圍在一起，一邊往嘴裏塞著薯片，一邊在懸浮的光幕上，激烈地爭論著什麽算法模型的優化方向。
    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的是解決了一道有趣難題後的興奮與快樂。
    那不是戰士在戰勝強敵後的冷酷。
    而是一個學霸，在攻克了一道奧數競賽題後的純粹喜悅。
    龍振國看著王浩，又看了看那些學生，臉上的表情，在震撼、荒謬、茫然、和一絲絲的恐懼之間，不斷變幻。
    他沉默了。
    前所未有的，長久的沉默。
    周圍的海風，機庫的嗡鳴，學生們的笑鬧聲，在這一刻，仿佛都離他遠去。
    他的腦海中，隻剩下那兩個詞在瘋狂地回響。
    校園安保。
    校園安保……
    良久。
    他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用一種近乎夢囈的，帶著極致荒誕感的語氣，問出了那個已經憋在他胸口，幾乎要爆炸開來的問題。
    “王浩同學，我能問一下嗎……”
    他的聲音，幹澀，沙啞。
    “你們……”
    “管這個叫校園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