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在我們麵前,你們隻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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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龍河市的天空,呈現出一種近乎虛假的,純淨的蔚藍色。
一架通體銀白、沒有任何商業標識的專機,撕開雲層,平穩地進入了降落航道。
機艙內,“風神”專家團的十二名成員,幾乎都將臉貼在了舷窗上。
他們的視線,穿透了特製的玻璃,貪婪地,又帶著一絲審視地,俯瞰著下方那座正在迅速放大的城市。
這就是【希望之城】。
一座,僅僅存在於最高級別情報簡報和少數幾段加密視頻中的,傳說之城。
沒有鋼鐵叢林的壓抑。
沒有交通擁堵的喧囂。
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由純白複合材料構成的,遵循著某種玄奧數學邏輯的蜂巢狀建築群。建築與建築之間,由封閉的空中廊道連接。地麵上,翠綠的植被與湛藍的水係,構成了一幅完美的生態畫卷。
數十條半透明的管道,如同城市的血管,縱橫交錯。管道內,一列列磁懸浮列車,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無聲穿梭。
“上帝……他們真的在地麵上,建起了一座天國。”
一名來自NASA的專家,下意識地呢喃。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機艙內,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人回應。
但每一個人的眼神,都泄露了同樣的情緒。
那是震撼。
一種,親眼目睹了未來被強行拉入現實的,劇烈的,混雜著嫉妒與不解的震撼。
尤其是當他們的目光,掃過城市中心,那座直插雲霄,通體由某種深邃的黑色晶體構成的,如同神話中“建木”一般的巨塔時。
【盤古】實驗室。
一個僅僅是名字,就足以讓全球所有頂尖科研機構,都感到呼吸困難的存在。
然而,這種震撼,僅僅持續了十幾分鍾。
當他們走下專機,踏上龍河大學派來接引的磁懸浮巴士時,那種源自學術金字塔頂端的傲慢,便重新占據了他們的內心。
城市是先進的。
技術是驚人的。
但這,與氣象學無關。
在他們看來,這群龍河大學的學生,不過是幸運地,誕生在了這座由技術堆砌起來的溫室裏。他們對真正的,狂野的,變幻莫測的“風”,一無所知。
竟敢,用一個在GitHub上開源的,漏洞百出的模型,公開挑戰世界氣象組織(WMO)的百年權威。
這不是學術。
這是褻瀆。
巴士無聲地滑行,最終停在了龍河大學的迎賓樓前。
當晚,一場規格極高的歡迎晚宴,在此舉行。
宴會廳內,穹頂是模擬的星空,光芒柔和。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餐具和叫不出名字的珍饈。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與若有若無的,古典樂的旋律。
氣氛,完美得,有些不真實。
表麵上,賓主盡歡,一派祥和。
龍河大學的校領導們,笑容可掬,熱情周到。
“風神”的專家們,也掛著職業化的,無可挑剔的微笑,不時舉杯,說著一些場麵上的客套話。
但,刀叉碰撞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脆。
每一次眼神的交匯,都帶著無形的電光。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學術的火藥味,在每一句祝酒詞的縫隙裏,悄然彌漫,愈發濃烈。
終於。
專家團的團長,那位來自歐洲航天局的頂尖大氣物理學家,站了起來。
他叫阿爾伯特。
一個在氣象學領域,如同神祇般的名字。
他的頭發,永遠梳得一絲不苟,每一根銀絲,都似乎固定在精確的位置。
他端著一杯勃艮第紅酒,邁著沉穩的,仿佛能量子力學般精準的步伐,徑直走到了林曉靈的麵前。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
阿爾伯特臉上,掛著一種,長輩審視晚輩時,特有的,混合著欣賞與挑剔的複雜笑容。
他舉了舉杯。
“林小姐。”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用一種恍然的語氣,改口道。
“哦不,應該叫林同學。”
這個稱謂上的細微變化,是一次精妙的施壓。
它在無聲地提醒所有人,這場對話,不是平等學者間的交流,而是一位宗師,對一個學生的“教誨”。
林曉靈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
阿爾伯特似乎很滿意這種全場矚目的感覺,他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那深紅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我看了你們在GitHub上發布的那個模型。”
“很有想象力。”
“也很有勇氣。”
他用了兩個褒義詞,但語氣裏,卻聽不到任何讚許。那感覺,更像是一個成年人,在誇獎一個孩子,用積木堆出了一個“很有創意”的,搖搖欲墜的城堡。
他的目光,終於從酒杯,移到了林曉靈的臉上。
“但是,我必須提醒你。”
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
眼神中,那份偽裝出來的溫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幾乎固化在他靈魂深處的權威感。
“氣象學,是一門,建立在海量數據和百年理論基礎上的,極其嚴謹的科學。”
他的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仿佛是在宣讀一份神聖的法典。
“它,不是靠著一腔熱血,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就能夠成功的。”
他的視線,掃過林曉靈,以及她身後,那些同樣年輕,眼神中燃燒著火焰的同學們。
那是一種,看穿了一切的,帶著幾分憐憫的眼神。
他再次舉起酒杯,將杯口湊到鼻尖,深深地,嗅了一下那醇厚的酒香。
仿佛那酒香,比眼前這些年輕人的夢想,要真實得多。
“在我們這些,研究了‘風’一輩子的人麵前……”
他頓了頓。
這一次,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慈愛”。
那是一種,看著自家孫輩,在玩一些幼稚卻無傷大雅的遊戲時,才會流露出的,居高臨下的,寬容的目光。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
她太年輕了。
年輕到,她的年紀,甚至不足他學術生涯的一半。
年輕到,足以當他的孫女。
阿爾伯特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傲慢的弧度。
他用一種近乎宣判的,最終的,蓋棺定論的語氣,緩緩說道:
“你們……”
“……還隻是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