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中情局總部。
    地表之下七層，一間沒有任何電子設備，甚至連門牌號都未曾擁有的秘密辦公室。
    代號，“深井”。
    新上任的“影子”，約翰·史密斯，正獨自一人，坐在無邊的黑暗裏。
    他麵前的古董紅木辦公桌上，沒有亮起的屏幕，沒有閃爍的指示燈。
    隻有一盞老式的黃銅台燈，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
    光暈的中央，是一杯早已失去溫度的黑咖啡，以及一疊厚得驚人的，用最原始的紙張打印出來的資料。
    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特有的油墨香，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黴味。
    這是史密斯唯一信任的味道。
    作為一名從冷戰最殘酷的諜報戰場上活下來的傳奇，他本能地排斥一切需要依靠電流才能運作的設備。
    在他看來，任何能夠被代碼和信號入侵的東西，都必然存在被篡改的風險。
    隻有握在手裏，能感受到其粗糙質感和沉重分量的紙張，才是唯一絕對可靠的情報載體。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最上麵一頁文件的頁眉。
    【啟蒙聯盟】。
    為了這疊薄薄的、看似平平無奇的紙，中情局付出了近乎一半的海外資源。
    三名潛伏超過十年的高級特工，在東方的網絡世界裏，徹底人間蒸發。
    代價慘痛到讓五角大樓的鷹派們集體失聲。
    而他，約翰·史密斯，就是被推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的人。
    他開始翻閱。
    紙張在他的指尖下發出幹燥的、沙沙的聲響。
    積分製度。
    任務廣場。
    技術商城。
    情報的內容，與國防部之前通過網絡滲透獲取的碎片化信息，並無本質區別。
    史密斯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就為了這些東西？
    這些看起來像是一款大型網絡遊戲的運營模式，值得他們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他端起那杯冰冷的咖啡，灌了一口。
    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愈發清醒。
    他壓下心中的煩躁，繼續向下看去。
    那是一份份從【啟蒙聯盟】任務廣場上拓印下來的任務清單，密密麻麻，雜亂無章。
    史密斯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被牛皮紙袋密封，上麵蓋著最高級別的“絕密”火漆印。
    這是他動用了自己作為“影子”的最高權限，才從國防情報局的保險櫃裏調閱出來的東西。
    龍國高層，關於“國家未來五年發展規劃”的最終草案。
    是他們最頂尖的鼴鼠，冒著生命危險才傳回來的情報。
    起初，他隻是出於一名老牌特工的職業習慣，進行例行的交叉比對。
    然而，當他的目光，在兩份文件之間來回移動時。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不穩。
    台燈的光暈下，他那張常年古井無波的臉上，某種名為“常識”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地崩塌。
    他拿起一支紅筆，在兩份文件上，畫下了第一道連接線。
    【聯盟任務：以最高優先級，征集南美洲安第斯山脈‘鹽湖之角’鋰礦帶的詳細地質勘探數據，要求精度達到厘米級。】
    【龍國規劃：第三年，啟動‘全國新能源戰略’，將國產新能源汽車電池的產能，在現有基礎上，提升三倍。】
    一個巧合。
    史密斯對自己說。
    龍國對鋰礦的需求，全世界都知道。
    他繼續向下看。
    他的手，畫出了第二道連接線。
    【聯盟任務：提供東南亞馬六甲海峽東段，特定深水港區域的全年水文動態精密模型，任務貢獻者可獲得進入‘技術商城’二級權限的資格。】
    【龍國規劃：第四年，正式啟動‘新世紀******’第二階段，以馬六甲東港為核心，構建全新的遠洋補給網絡。】
    史密斯的動作，停住了。
    紅色的筆尖，懸停在紙麵上，微微顫抖。
    如果說第一個任務，是基於現有局勢的合理推斷。
    那麽第二個任務，就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精確性。
    那個所謂的深水港，至今還隻是一個停留在圖紙上的，由龍國和當地政府共同規劃的遠景項目！
    他繼續往下看。
    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他手中的紅筆，在兩份文件之間，畫下了一道又一道觸目驚心的連接線。
    每一條線，都代表著一個【啟蒙聯盟】發布的、獎勵積分最高的頂級任務。
    每一條線，都精準地對應著龍國未來五年規劃中，某一個至關重要的戰略節點！
    而且，這種對應，帶著一種顛覆邏輯的“預見性”！
    仿佛……
    仿佛龍河大學，早已拿著那份五年規劃的最終答案。
    他們早已知道，龍國在未來的幾年裏，會在哪個領域被卡住脖子，會需要哪一種稀缺的資源，會需要哪一項關鍵的技術……
    然後，再通過【啟蒙聯盟】這個覆蓋全球的平台，以上帝視角，提前在全球範圍內，為龍國未來的國家機器，鋪平所有前進的道路！
    “啪嗒。”
    紅筆從史密斯僵硬的指間滑落，掉在了桌麵上。
    這位從冷戰時代走過來的傳奇特工，那雙見證了無數風雲變幻的眼睛裏，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種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
    那是一種，當人類仰望星空時，因宇宙的浩瀚與自身的渺小，而產生的，最原始的……恐懼。
    他發現了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寒而栗的規律。
    這不是布局。
    這是作弊！
    史密斯緩緩地，從桌上的雪茄盒裏，摸出了一根雪茄。
    他摸了三次，才將雪茄穩穩地叼在嘴裏。
    他點燃雪茄，任由那辛辣的、濃烈的煙霧，將自己的臉，徹底籠罩在陰影之中。
    煙霧背後，他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台最高級別的加密電話。
    電話接通。
    線路裏傳來國防部長那沉穩的、帶著一絲詢問的聲音。
    史密斯沉默了很久。
    久到電話那頭的人，都開始感到不耐煩。
    他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沙啞、幹澀，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來的。
    “先生……”
    “我們……我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一個最基本的事實。”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一種，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的語言。
    “龍河大學的情報來源……”
    “或許……根本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產物。”
    “他們，可能擁有一套，能‘預測’未來的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