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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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一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鬼樣!你那一套對女人或許管用,對老子,就他媽隻有厭惡!”祝一凡的聲音繃得如同拉到極限的弓弦,在幽寂的竹林中嗡嗡震顫,幾乎要斷裂。“直說!你發現了什麽?”
聶風雲猝不及防,似乎被祝一凡這突如其來的粗魯噎了一下。他沉默著,食指如刀鋒般在冰冷的平板邊緣輕輕一劃,瞬間撕裂了昏暗。幽幽藍光刺破空氣,屏幕上,一扇偽裝成普通單間的門被猛地推開。
視野驟然撕裂,一個被刻意隱匿的豪華囚籠暴露無遺。
病態昏黃的光暈籠罩著寬敞的客廳,核心刺目:一個女人如同待宰的祭品,被死死捆縛在椅子上。
祝一凡漫不經心的一瞥,心髒驟然停跳。那身影…莫名的熟悉…是她?!肖綽?!關青禾那位行事剽悍、背景成謎的國際刑警密友?冰冷的電擊感瞬間竄遍他的脊椎。怎麽會是她?難道青禾…真有兩副麵孔?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肖綽。湖跺警界也曾有過這麽一朵帶刺的花。”聶風雲的聲音低沉緩慢,字字裹著冰碴,狠狠砸向祝一凡的耳膜,“她和她的團隊,逮住了一個國際爆破專家。撬開了他的嘴。八年前,湖跺那場驚天動地的煙花廠意外…真正的引信,就在他嘴裏點著了。”他頓了頓,目光如淬毒的針,精準刺向祝一凡,“他說,有人掏出了足以砸暈一整座城的真金白銀,雇請專業人士,‘精工細作’出來的活兒。甚至,瞞過了我們這些所謂的‘專業人士’。”
“聶隊,別用這種低劣的***侮辱我的智商。”祝一凡低吼,“你是想說關青禾是同謀?!”
“青禾?NO!”聶風雲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到近乎殘忍的弧度,打斷了他,“她那會兒剛出校門,連炮仗都點不利索。這種天衣無縫的‘藝術’,她還沒資格染指。”他逼近一步,氣息帶著竹葉腐敗的微澀,“牟大海。這個名字,鄭老板的警誡名單上,想必還燙手吧?他是當年湖跺那位關市首的貼身司機。”聶風雲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死死扣住祝一凡,“而我們的關市首…”他意味深長地停頓,讓那個姓氏在壓抑的空氣中膨脹、炸裂,“也姓關!關青禾的關!”
關市首!關山!張得祥昔日的頂頭上司!難道…就是鄭錚諱莫如深的那位“幕後BOSS”?祝一凡的呼吸瞬間被凍住,肺葉仿佛被無形的冰手死死攥緊。
2、
蝕骨的寒意尚未完全浸潤骨髓,聶風雲的身影已如被竹林幽影吞噬的幽靈,無聲無息地消散在搖曳的竹影深處。
死寂隻維持了一瞬。
下一秒,一陣突兀、詭異、近乎放浪的**,從竹林深處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穿透林葉,帶著刻意的表演感。
祝一凡側耳,表情瞬間凝固,繼而覆上一層尷尬與難以置信的薄冰:“這…聶風雲!簡直…極品!”林中傳來的聲音,荒誕如一場精心編排的“活春宮”高潮。他瞬間了然。這是聶風雲用最原始、最粗鄙的方式完成的告別儀式,赤裸裸地宣告:關青禾,不過是他棋盤上一枚價值榨幹、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他已對她再無半分留戀。
念頭剛定,天旋地轉!鬼市深藏的傳送門瞬間啟動。再睜眼,車管所喧囂刺耳的大門如同巨獸之口,粗暴地撞入視野。
門口的白一虎眼珠瞪得溜圓,活像白日撞鬼:“老…老祝?!你…你怎麽‘BIU’一下就冒出來了?!”
祝一凡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假笑:“我說我是土地公顯靈,你信嗎?”
“呸!”白一虎啐了一口,“你土地公?廖得水要是能三天不罵你,老子就信你是如來佛祖!”
祝一凡:“…”
遠離車管所,思緒如驚濤駭浪。聶風雲的詭秘消失、竹林裏堪比原始圖騰的表演、關市首這條深潛的惡蛟…無數線索在他腦中轟鳴碰撞。冰冷的結論逐漸清晰:第一,破局關鍵絕非區區交警內務,而是指向經年積壓的血案重幕,鄭錚諱莫如深,隻因對自己的考驗仍在持續;第二,關青禾絕非池魚,她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頂級黑客“幽靈”,而肖綽此刻危在旦夕;第三,若小關是毒蛇,老關便是深淵…那當年反出關家的關子沐呢?他又扮演了何等角色?祝一凡倏然抬頭,目光如淬火的鷹隼,穿透塵囂,淩厲地刺向鬼市深處海聚汽貿城那排排猙獰的玻璃幕牆。
那幕牆之後,沉浮著關山與張得祥數十年傾軋的血腥棋局,從關子沐全家車毀人亡、最終被迫跳樓,都是張得祥的手筆,再到張得祥情人李夢橫屍街頭、紐約私生子被綁架撕票,則來自於關山的信手報複,每一寸光影都浸透著兩個狠人表麵和氣下的致命殺招。
此刻,就在其中某扇黯淡的玻璃之後,一雙冰冷漠然的眼睛,正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無聲地纏繞著他移動的身影。
那是來自深淵的凝視。
3、
同一時刻,鬼市深處。
奢華的房間光影曖昧。高娟並未麵壁,而是慵懶地斜倚在寬大的絲絨貴妃榻上,貼身黑衣勾勒出危險而誘人的曲線。
聶風雲站在她身後,雙手拇指精準地抵在她頸後兩側緊繃的斜方肌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沿著肌肉紋路緩緩揉壓、推刮下去。
“呃啊!”高娟的痛呼帶著撕裂般的沙啞,尾音卻在劇痛中詭異地拔高、拉長,化作一縷鑽入骨髓的媚意,“死鬼,輕…輕點!你要拆了我這把老骨頭?!”
聶風雲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呼吸粗重如拉風箱:“高姐…鬼市按摩院的師傅哪個不是國手?您何苦折騰我這半桶水…”
“閉嘴!”高娟牙關緊咬,命令如同淬毒的冰淩,從齒縫間迸出,“再用點力!沒吃飯嗎?”她猛地一掙,肩胛骨在聶風雲掌心下發出危險的輕響。
“瘋女人!”聶風雲喉結滾動,暗罵無聲。她手臂肌肉賁張如鐵,汗水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她昂貴絲絨包裹的肩頭,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哼,堂堂曾經的刑偵隊長,就這點力氣?”高娟冷哼,輕蔑如刀,“收留你,我有時都覺得自己在賭命!叫你收著點爪子,差點被廖得水那老瘋狗撕碎了喉嚨吧?”她話鋒陡然一轉,帶著粘稠而令人窒息的曖昧,“小聶,讓你伺候是抬舉你!旁人…哪個有命碰我高娟一根手指頭?我對他們來說是神,對你,才是人間煙火。”
聶風雲沉默,指下的力度卻穩如磐石。半晌,他俯身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高姐…您家大公子青書那邊…真不擔心?”
高娟倚靠的身體瞬間僵硬如石。空氣中無形的弦驟然繃緊到極致。旋即,那僵硬又如潮水般褪去,她甚至發出一聲慵懶的輕笑,笑聲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去去去!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嬌嗔著,尾音卻帶著千斤墜的警告,“小聶啊,你那眼神…飄著股邪氣!真當我不知道是誰在幕後,往我青書身上捅刀子?”
“高姐!”聶風雲擠出尷尬,“說到底,是那位嚴警……走路太不小心,撞上了令公子的油門。”
“人...醒了?”高娟驟然打斷,聲音冷硬如萬年凍土。
“沒!”
“那就好。”一絲殘忍而滿足的笑意,如同毒蛇信子,爬上她鮮紅的唇角。“告訴姓牟的,”她聲音輕柔,卻字字淬毒,“爪子伸一次,就該懂得縮回去。有一…斷不可有二。”她的指甲,無意識地劃過絲絨表麵,留下幾道微不可查的抓痕,如同猛獸留下的印記。
“明白!”聶風雲沉聲應道,隨即謹慎開口,如同在布滿地雷的沼澤中探路,“祝一凡…恐怕不會放著肖綽不管。隻是…我還沒完全明白高姐您這步棋的用意。”
高娟的紅唇緩緩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如同精心描繪的劇毒玫瑰。“這位國際條子小姐…”她慢悠悠地,仿佛在欣賞一件即將碎裂的瓷器,“也挺礙眼的呢。不如…”她微微側頭,露出天鵝般優美的脖頸曲線,眼底卻翻滾著深淵般的惡意,“送他們一份…刻骨銘心的重逢賀禮?”
聶風雲瞳孔驟然收縮:“賀禮?”
“她乖乖當她的幽靈,我便視而不見。可她偏要自持身份,癡迷那些該爛在地底的舊案…”高娟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情人囈語,卻字字滴血,“那就讓曆史…”她指尖優雅地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小小的、致命的圓圈,“在她眼前,再璀璨華麗地…重綻一次煙火,如何?”
聶風雲倒吸一口冷氣,寒氣瞬間凍結四肢。“您要…炸死祝一凡?!”聲音嘶啞變形。
“他?一個添頭罷了。”高娟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這鬼市死水一潭太久了…”她眼中惡意更盛,如同最深的寒潭,“老關霸著位置不肯讓出鬼市的肥肉,老張那邊…火氣可大得很呐。老張說了,得給關氏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我呢,不過是錦上添朵花:策劃讓我們親愛的關警官,湊巧路過……趕上這場盛大的閉幕煙火…”她抬眸,望向虛空,仿佛已沉醉於那毀滅的絢爛,“豈不是…更圓滿的謝幕禮?”
“高…姐,”聶風雲喉頭發緊,如同被扼住,“老關畢竟還在廟堂,身居高位,您就不怕…他…震怒?”他艱難地吐出那個姓氏,仿佛那名字本身帶著千鈞重壓。
高娟突然笑了。那笑聲空洞、尖銳,在奢華的房間裏肆意衝撞,帶著毀滅性的輕蔑:“老關?八年前,他或許還算個玩意兒。現在嘛…”她優雅地起身,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女王巡視領地,走向霧氣氤氳的浴室門口,拋下最後一句冰冷的判詞:“屁也不是…都懶得記他姓甚名誰了。兩年前關子沐跳樓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無牙的老虎,比貓都不如。”她腳步頓在浴室門口,聲音陡然變得慵懶而危險,如同打盹的毒蠍,“停!小聶啊…你的問題,多得像要給我寫回憶錄了?我去泡個澡。”
浴室的門虛掩著,蒸騰的水汽如同誘惑的迷霧。聶風雲盯著她妖嬈卻冰冷的背影,眼底暗流洶湧。他忽然扯出一個痞氣十足的笑容,揚聲,帶著刻意的輕佻:“高姐!水溫夠熱嗎?要不…我進來給您搓搓背?”
“滾。”
浴室門“哢噠”一聲輕響,徹底關上。門縫裏,隻飄出她帶笑的聲音,那笑意薄如蟬翼,冰冷刺骨:“小流氓。”
門外的聶風雲,臉上的痞笑瞬間消散無蹤,眼神沉如萬丈寒潭,死寂無波,深不見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