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最後喪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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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冰冷的雨絲像細密的針,刺穿著天台上緊繃的空氣。祝一凡背靠著濕滑的護欄,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間的劇痛。命運之輪係統在他體內低鳴,麵對歸墟的爪牙時它如同被喚醒的凶獸,但在廖得水這個看似平庸的交警隊長麵前,它卻像耗盡了所有力氣,懶洋洋地縮回意識深處,仿佛從未存在過。這詭異的反差,讓祝一凡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就在這刹那的凝滯間,廖得水動了!
他肥膩的身軀不再是臃腫的累贅,反而像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驟然釋放。長發被無形的氣勁猛地撩向腦後,那張油膩的臉龐變得如同石刻般冰冷僵硬。左爪撕裂雨幕,五指帶著令人心悸的金屬寒光,快如鬼魅般鎖向祝一凡的咽喉。同時,右膝如同攻城錘般提起,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雷霆萬鈞地撞向正因突變而心神稍弛的關青禾腰腹!
狠辣!純粹!毫無征兆,更無半分留情!
這廖得水,他瘋了?!祝一凡腦中警鈴炸響,殘存的戰鬥本能超越思考極限。他腰肢以一個近乎折斷的角度猛然後仰,咽喉要害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冰冷的爪尖,隻留下火辣辣的刺痛。然而,關青禾卻完全暴露在那記摧心裂肺的膝撞之下!
“躲開!”嘶吼脫口而出。祝一凡電光石火間扭轉身體,將全身殘存的氣力與重心瞬間灌注於右腿,繃緊的小腿肌肉如同鋼鐵鑄就,迎著那毀滅性的衝擊狠狠蹬出!
“砰!!”一聲遠比雨滴砸落沉重百倍的悶響在天台炸開!祝一凡感覺五髒六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緊、瘋狂攪動!難以言喻的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爆開,瞬間肆虐全身每一根神經末梢。沛然莫禦的力量將他像破布娃娃般狠狠摜飛,後背結結實實撞在冰冷濕硬的水泥護欄上,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
喉頭腥甜狂湧,視野被劇痛和眩暈撕扯成模糊的光斑,耳鳴如同蜂群肆虐。他咬碎鋼牙,強行將湧到嘴邊的熱血咽下,掙紮著想穩住身形,雙腿卻如同灌滿了融化的鉛水,酸軟無力,隻能頹然跪倒在冰冷濕滑的地麵,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的鐵鏽味。
關青禾麵色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波動:驚悸、惱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但瞬間,這波動便被更深的冰霜覆蓋。“誰要你救!”她的聲音冷硬如刀,身體卻在話音未落時已做出反應。一個淩厲的側身,右腿如毒蠍擺尾般猛然高抬!閃爍著寒光的尖銳鞋跟,凝聚著她所有壓抑的毀滅欲與哀怨,如同斷頭台上落下的冰冷鍘刀,精準、狠絕地瞄準了廖得水毫無防備的太陽穴!凜冽的殺意,幾乎將周遭的雨絲凍結。
然而,廖得水卻瞬間收回了所有攻擊姿態,以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從容,揚起了手中那把漆黑的81式戰龍。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取代了所有拳腳鋒芒,散發出更純粹的死亡氣息。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他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而快意的弧度,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兩人的狼狽,“青禾,祝一凡,古人誠不欺我。”他目光掃過關青禾煞白的臉,語氣帶著刻骨的譏誚,“嗬,鄭錚和藏鍾選來當炮灰的,果然都是廢物。青禾,當年在歸墟的昆侖虛境副本攻堅戰裏,你那點可憐巴巴的滲透技巧,還是我手把手教的,這麽快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昆侖虛境?!”關青禾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劇痛似乎瞬間被這句冰冷的話語凍結、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烙鐵灼燙靈魂般的劇痛。“你是陸正風秘密招募的‘X’?”她猛地抬頭,渙散的目光瞬間凝聚如針,死死釘在廖得水那張冷酷扭曲的臉上,嘶啞的聲音穿透風雨,帶著一種尖銳的、試圖刺破虛妄的力量:“嗬…真沒想到,連你也成了歸墟的靈體走狗?!你隻記得教我攻破防火牆,卻忘了是誰在鏡像回廊裏替你擋下關子沐植入的‘蝕骨’追蹤木馬?!都忘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輕蔑的嘲諷,“忘了你們這些叛徒融合歸墟副本,成為行屍走肉的時候,是我提供的幽靈密鑰碎片才讓你們那肮髒的數據生命得以維係?!你們的備份,此刻還在我的幽靈芯片裏!”
廖得水逼近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驟然一頓!
那雙燃燒著冷酷寒焰的瞳孔深處,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石子,瞬間蕩開一圈劇烈而紊亂的漣漪。關青禾的話語,像一把生鏽卻異常鋒利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撬開了記憶核心那扇被重重加密、塵封已久的鐵門。無數破碎的、被刻意抹殺的畫麵和信息洪流般衝擊著他的意識核心冰冷服務器機房的熒光,鍵盤敲擊的脆響,並肩作戰時的低吼,一道纖細身影決然擋在前方時眼中的光芒…
但混亂僅僅持續了千分之一秒。
廖得水的麵部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瞬間恢複成那種無機質的枯槁。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笑,聲音幹澀如同砂紙摩擦:“關青禾,你和一個被歸墟徹底重塑的靈體談感情?真是…愚蠢得可笑…”
他的手指,緩緩扣向了扳機。
2、
“跳!”
就在這死亡氣息凝滯的瞬間,祝一凡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猛地撲向關青禾,一把死死攥住了她冰涼的手腕!
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她向天台邊緣踉蹌而去。關青禾身體一僵,在這一瞬間的失重與拉扯中,一個荒謬而遙遠的畫麵毫無征兆地撞入腦海,是那個古老電影《泰坦尼克號》的片段,Jack對他的Rose說:“If&np!I&np!”
仿佛回到了那個膩歪的關乎感情的歲月裏,深沉的黑暗裏,隻有服務器指示燈幽幽閃爍,像夜空的星辰。年輕的她臉上還帶著激烈攻防後的紅暈,汗水浸濕額發,眼神卻亮得驚人。她將一份閃爍著微光的加密文件鄭重推向對麵那個眼神清亮如火的祝一凡,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力量與憧憬:“老祝,看!這就是打開鬼市的鑰匙!有了它,所有藏在數據深淵裏的蛀蟲都將無所遁形!我們…一起,掀翻這陰影下的帝國?”
彼時的小公寓,彌漫著廉價咖啡的苦澀、機器過熱的臭氧味,以及年輕人毫無顧忌燃燒的理想。空氣熾熱而粘稠。
畫麵驟然碎裂!
被另一幅冰冷刺骨、帶著監視器特有噪點的畫麵取代:祝一凡站在鄭錚那間奢華辦公室的巨幅落地窗前,似乎在恭敬地匯報著什麽…他手中展開的圖紙一角,清晰地勾勒著鬼市賴以生存的“青鳥”核心架構圖!
背叛!
這把無形的毒刺,比廖得水的子彈更精準、更凶狠地貫穿了關青禾的心髒!剛剛因廖得水反應而泛起的那一絲漣漪,瞬間凍結!被更洶湧的、夾雜著被至信之人背叛的滔天恨意所淹沒!那短暫的回憶,此刻成了最辛辣的嘲諷。
“閉嘴!”關青禾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錐狠狠刮過玻璃,眼中最後一絲動搖被徹底點燃成焚毀一切的恨火,“我算是徹底看清了!祝一凡,你對我的每一次靠近,每一句甜言蜜語,都不過是為了刺探鬼市核心、向鄭錚邀功請賞的拙劣表演!你把我的信任,我的…全部心血,都當成了你向上攀爬的肮髒墊腳石!這把鑰匙…”她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聲音,“它本該刺穿黑暗的心髒,卻被你…親手獻給了這世間最深重的黑暗!”
“青禾!你錯了,我對你的感情,從未改變!從來不曾!”祝一凡忍著髒腑翻江倒海般的劇痛,用盡生命的力氣嘶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心肺裏硬生生擠出,浸透了血淚,“不堪一擊的不是感情,是你那顆早已經被歸墟的幻影和鬼市的貪婪徹底腐蝕的心!而我是在救你!”他死死盯著她燃燒著恨意的眼睛,聲音沉痛如喪鍾,“你忘了你是個警察了麽?!你背叛了你的誓言!背叛了…我們共同相信過的正義!背叛了所有還在黑暗中等待光明的人!”
最後的控訴出口,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和絕望,仿佛耗盡了最後一口生氣。
這句話,像點燃了毀滅的引信,徹底引爆了關青禾心中積壓的炸藥桶。方才那一絲因回憶引起的波瀾,此刻化作了徹底的、要將眼前之人連同那段被徹底玷汙的過往一同焚盡的毀滅欲。
“結束了,祝一凡!”她的聲音淬了毒,冰冷刺骨,再無一絲溫度,“帶著你那令人作嘔的虛偽懺悔和無恥的背叛,滾去地獄裏回味你那可笑的‘我們’吧!去陪你的聶風雲和被歸墟影子啃食成灰燼的肖綽做伴吧!”
兩人拉扯著,身體已懸於天台邊緣,狂風卷著冰冷的雨抽打著他們的身體。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伸、扭曲。關青禾的殺氣再無半分凝滯,隻有純粹的、要將眼前之人徹底抹除的熾烈恨意。
就在這毀滅意誌燃燒至頂點的瞬間,
“滋滋!嚓!老祝!!”祝一凡的通訊耳機裏,猛地爆發出金平嘶啞、扭曲、幾乎被風雨和劇烈喘息撕碎的吼叫!
“歸墟的最終靈體…現身了!居然是…是老陸!陸正風!他在登達碼頭東區B7倉!他在跑!全身…全身的骨骼都像X光片一樣清晰可見,還閃著藍光!太他麽詭異了!!”信號被強烈的幹擾切割,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刻骨的驚駭:“我們…被影子死死纏住了!它們…太多了!像個泥潭…那個…那個國際刑警…肖綽…她追上去了!”
“小心…陸正風…他…他可是塊…硬骨頭!!”
耳機裏的尖叫如同最後的喪鍾,連同關青禾眼中焚盡一切的恨火,將祝一凡徹底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